給沈鶩年留了信息,之後因為忐忑,再沒有看過手機。
深夜的末班公交冷清異常,整節車廂就我和一對年輕的情侶。兩人交頭接耳,不時發出嘻嘻笑聲,在我前面兩站牽著手一起下了車。
回到公寓,還沒進門,我就知道沈鶩年回來了——透過門上蒙著白紗的玻璃,能看到屋裡亮著朦朧的燈光。
真神奇。分明是一樣的屋子,一樣的燈光,只是因為多了一個人,就從「幽暗」變到「溫馨」。
將鑰匙插進鎖孔,緩慢轉圈,開門的瞬間,前幾日那種不想面對的厭惡情緒消失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
依靠別人的感覺固然好,然而一味索取的友情是長久不了的。就像魚應該生活在水裡,雪遇到火就會化成水,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背包脫在門口,我幾乎是屏著呼吸一步步走進屋裡。
客廳里亮著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非常安靜,但不是那種讓人耳鳴的安靜。
有時候越是簡單的道理,越是難以參悟。現在,就連我的「安靜」都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有了區分,我又該怎樣說服自己,和沈鶩年之間只是單純的「友情」?
興許是等我等得太久,沈鶩年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幾天不見,他重新戴上了眼鏡,是和之前那副差不多的銀邊款式。
暖色的燈光下,他睡顏平靜,收起所有的鋒芒,透出一種奇妙的不真實感,好看得像個假人。
我儘可能地放輕動作,卻還是驚動了他,在我走到沙發旁的時候,他緩緩睜開了眼。
「鍾艾……」他口齒有些含糊,像是還沒睡醒,十分自然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了一會兒,握上去,被他牽到身邊。
「你臉上怎麼這麼髒?」他坐起身,才看清我的樣子就笑了。
「拍照拍的。」我摸摸自己的臉,很是羞赧。
兩兩無話,周遭短暫靜謐下來,在我斟酌著要如何開口時,沈鶩年先一步打破沉默。
「你想和我說什麼?是現在說,還是等你洗好澡我們再慢慢聊?」
我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須臾,又很快移開。
「現在說吧。」我輕咳一聲,盯住他的肩膀,「那天我……我喝醉了,親你,你……你討厭嗎?」
很想有什麼東西能遮住我的臉,或者給個縫隙讓我鑽進去,說出這些話,遠比我想像的要艱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