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箏一反常態沒有駁斥她,在這暗潮洶湧的年代,似乎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無論發生任何事也不必驚詫。
「會的,如果那時我還活著的話。」
兩人瘋笑起來,感到前所未有的親近。在持續的說笑中逐漸感覺到睡意,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誰也不記得了。
馮少杉正站在院子裡檢視工人曬藥,吳梅庵匆匆走來。
「二少爺,有個日本人求見,說是陸軍特務處的,叫羽田一郎。」
「羽田一郎?沒聽說過這人,他想幹什麼?」
「說有事要和你當面談。」
馮少杉微微蹙眉。
梅庵便道:「要不我找藉口把他打發了?」
馮少杉想一想,搖頭,「還是去見一面吧,先弄明白他的來意,免得日後再來找麻煩。」
羽田一郎背手站在明善堂的會客室里,欣賞牆上那幾幅字畫,明代山水,筆墨寫意,他不太懂,只知道若是真品會很值錢。他是個中等個子的日本人,身材壯實,喜歡穿軍服,出門腰間總要佩把軍刀,身邊帶兩個隨從。從軍帶給他最大的好處是地位得以迅速提升,在兵庫縣鄉下的日子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他不認為是自己運氣好才有了今天,許多好處得靠自己去爭取,要有一個敏銳靈活的頭腦,及時抓住機會,憑這些,他終於擺脫了一個不得志農民的命運。
聽到腳步聲,羽田轉過身去,門口的男人看起來矜持溫和,有點像中國戲文里的白面書生,或許大學講台更適合他,總之不像個商人。他微笑,心頭拂過輕鬆之意。
「馮先生?」他會說中文。
馮少杉點點頭,一邊走進去一邊也打量他,羽田三十來歲的模樣,有張稜角分明的臉,胡茬旺盛,雖然剃乾淨了,下巴還是青色的,目光尤其銳利,微微泛出一點寒氣。
「不知羽田先生為了何事突然要見馮某?」
羽田朝他一欠身,「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羽田貿然登門,實為奉命來與馮先生協商,有關藥材分成事宜。」
一口漢語雖然生硬,口齒卻清楚,又是所謂的中國通。
「分成?」馮少杉預感不祥。
「正是。」羽田自覺落座,手一伸,反客為主,「馮先生請坐!」
馮少杉一撩長衫後襟,在他對面坐下,夥計的茶也跟著送來了。
羽田開門見山道:「我們替馮先生算過帳,你現今採買一船貨進上海,再轉手賣出去,照市價可翻五至十倍不止,如果不是靠我們大日本帝國的保護,你哪有這等發財機會,飲水思源,馮先生總得有所表示吧?」
馮少杉神色鎮定,「該交的稅費明善堂均已交妥。」
「呵呵!馮先生可有想過,你能在上海安安穩穩做生意是因為什麼?」
「安安穩穩?」馮少杉輕輕一笑,「半年前我的貨船入港時被無端扣了數月,之後小兒又被匪徒綁走,不知這安穩之說從何而來?」
羽田面色泰然。
「這其中的誤會不是都已解決了?如今全上海的藥堂,就數你們馮家市面最大。也沒人再敢騷擾你們,你可知道原因——我們特務處一直在暗中給你提供保護,而馮先生你,迄今對我們沒有過一點點感激的表示,實在令人失望。」
「馮某在此謝過……」
「很好!」羽田一拍几案,「那麼分成之事......」
「分成之事,我早已和內藤大佐談妥,如有變化,也需通過大佐方能協調,否則,便是馮某擅自違反與大佐的約定。」
羽田面露不耐之色,手掌在空中用力一拂,「內藤大佐是海軍的人,與我們陸軍無關!」
馮少杉道:「我只是個生意人,對貴國內務沒什麼了解,只知道當初內藤大佐與我講定,所有稅務相關事均只需向他負責,羽田先生如有疑問,我看還是找內藤君先商議妥當為便。」
羽田某次與同僚吃飯,席間提及中國人的偽善。
「他們總有一百個理由告訴你事情有多難辦,即便答應了你也要小心,因為最後不見得會照辦。且他們拒絕你時的態度也都極好,原因也很無奈,讓你沒法子不接受。」
羽田不屑,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手執皮鞭,有何畏懼?
然而眼下,到底還是讓他碰到了這樣一枚釘子。
面前這個馮少杉,大約就是令同僚們最頭痛的那一類人。羽田在心裡冷笑,茶也不喝了,他朝馮少杉一豎大拇指,「馮先生骨頭夠硬,敢和陸軍頂牛,有種——咱們來日方長,告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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