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暫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擺在桌面上的那一堆堆陳舊資料,展開來看,全都重複著一個陌生而古老的污染體名詞:黯蝕。
夜色將他包裹在其中,清冷的月光掠過他的銀色耳釘,折射弧度停留在他逐漸恢復正常的膚色上。
不知過了多久,又滴滴兩聲。
手腕上的光腦傳來訊息請求。
暈倒在地上的顧晏沒反應。
光腦申請接通訊息的請求再一次傳來,滴滴數聲,聒噪的像個催命的鬧鈴。
這催命的鬧鈴聲響了又響,終於——
蒼白的手指輕微彈動,銀色短髮的遮掩下,顧晏悄然睜開了那雙碧藍色的眼眸。
剛醒來的那一瞬間還有些許迷茫,大腦深處傳來撕扯的疼痛,顧晏呻吟一聲,撐起身子坐起來,掃了眼光腦通訊,按下接通了。
虛擬的光屏等比例放大呈現在面前。
視訊那端是同樣精疲力竭的許淵,他神色焦急且擔憂:
「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這麼久不接通訊。」
顧晏隨意捋了把頭髮,扶著旁邊的椅子,吃力起身:
「暈倒了一會,不礙事。」
聞言,許淵面色凝重了許多:
「暈倒?黯蝕已經侵蝕到這一步了?」
顧晏不著痕跡地拉下衣袖,遮擋住自己手腕內側的黑紫紋路,他淡淡道:
「目前唯一樂觀的是,這種精神疾病不具有傳染性,似乎只有進入過那裡的人才會受到污染。」
前陣子,Q區有小批戰隊在一項清剿污染體的B級任務中一去不返,全軍覆沒。
後續跟進的幾批隊伍也都一一失去了音訊,沒有任何可用消息傳回來。
顧晏作為Q區庇護所的首領,帶領了心腹人馬,親自去查看了情況。
在那詭異黑霧之間,遭遇了傳說中的黯蝕。
若非他的心腹拼命保護他,將他送了出來,恐怕他如今也早已葬身黯蝕之腹。
許淵眉頭皺了又皺,神情嚴肅不已:
「最近Z區庇護所附近也出現了類似的黑霧區域,我暫時還沒有派人深入探查,我讓人用專門封印污染淵的聖物試過了,沒用。」
顧晏單手翻開桌上那一堆紙張資料,眸色冷淡:
「記載中,黯蝕是由於大量污染體屍體堆積,污染積攢後形成的類似『瘴氣』的東西。風吹不散,唯有一個辦法可以清除。」
許淵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辦法?」
顧晏:「希佑之這七年是不是積攢了很多源核?」
許淵沉思:「嗯,之前無意間聽到他炫耀過,似乎有上千顆。」
顧晏指尖微動,似乎決定了什麼:
「……我記得他們最近是在N區那邊?」
許淵雖然已經回了Z區處理事務,但還是會定期打通迅問候代梟近況,所以也算了解。
許淵答道:「是,最近他們哄著代梟在庇護所裡面做任務,都是一些簡單的恢復訓練,還有鬥獸場的污染體格鬥。」
月色跳脫入窗,落在顧晏的半張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樑,眼睫盛著月光落下,投下一片陰影。
顧晏輕聲道:「我們聯合發個通令,接下來黯蝕的事Q區會全權接管,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黯蝕區域。」
許淵點頭:「這沒問題,只是被黯蝕污染的哨兵要怎麼辦?我聽說嚮導的疏導並不能夠淨化那些污濁。」
顧晏沒有吱聲,但垂下的眼眸,已經無聲地告訴了許淵答案。
被黯蝕污染的哨兵,會有他們自己該去的地方。
包括他自己。
他們會帶著污染體身上最純淨的源核深入黯蝕,清理裡面的屍骸,淨化那些污濁,然後在一個角落靜待死亡。
許淵也是統治者,他立刻就清楚了顧晏在想什麼,猛地站了起來,厲聲道:
「不行!你這樣做和放棄自己有什麼區別!你這樣做,代梟絕對不會允許的!」
「她不會知道的。」
顧晏冷聲打斷了許淵的話語,冷冷抬眸,眼眸深處透露出來的銳利將許淵定在原地。
顧晏眯眼,所有的決定都是他權衡利弊後做出的:
「你也不會告訴她的。」
許淵唇瓣發抖,最後咬牙反問:「你怎麼肯定我不會告訴她?」
顧晏挪開目光:「據你們所說,她現在很脆弱,需要保護。但按照她的性格,倘若知道了我們如今的境況,無論如何也是要過來幫忙的。」
許淵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顧晏:「她現在的身體,承受不起這些。」
許淵閉眼,不忍地扭過頭,最後幾乎顫抖地出聲:
「……那你也不能這麼一聲不響地……獨自決定自己的命運……悄無聲息地去赴死什麼的……」
實在是太令人悲哀了。
顧晏指尖摩挲著自己手腕內側,蒼白的膚色襯得那顆紅痣愈發嬌艷,他眼底蕩漾開溫柔:
「誰說我要一聲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