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第一次認識了,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鍾離淡淡道。
「你如此說,可是浪費了我不惜犧牲睡眠時間也要來尋你的心思了。」景元裝作受傷的樣子,一臉委屈。
鍾離卻是軟硬不吃,他故意抬頭看了看天色:「如今還不到休息的時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景元用了上次鍾離的話。
鍾離也學著景元的樣子,強調道:「細節很重要。關鍵時刻,會決定整件事情的成敗。」
「整日注意這些細枝末節,就算我再精神也扛不住這麼折騰。」景元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臉掩飾不住的疲憊。
鍾離有些不忍,語氣軟了三分:「何人把你折騰成這副模樣?」
景元微微嘆了口氣:「還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他們都回來了。」
「他們?」鍾離想起下午時去接白露時的情形,問道:「可是說的下午時在你身後的遮面女子?」
「她是我的恩師,鏡流。」景元的語氣有些沉重,「如今化名鎏晶再次回到了羅浮,雙目失明,在金人巷街頭拋頭露面拉二胡賺一些回家的路費。」
「她並未化形?」鍾離斟酌片刻:「飛霄和懷炎可否見過她,認識她的樣子?」
「坦誠而言,我並不知曉他們是否見過面,又是否會認出她來。」景元的聲音如秋風掃落葉般蒼涼。
鍾離安慰道:「無須擔心,既是你的恩師,應非泛泛之輩,應會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被外人所知曉。」
「但今日你也見了,她並無半分隱藏行蹤的想法。」景元的目光沉了下來:「她似乎是故意將自己暴露在公眾視野之下,要別人將她捉拿歸案。但今日我問她時,她卻矢口否認自己是鏡流。這般看來,她又像是要隱藏自己的蹤跡了。」
鍾離分析道:「如此前後矛盾,唯有一種可能。」
「哪一種可能?」景元心底隱隱有了些許猜測,但卻不願承認。
鍾離雲淡風輕道:「她想要自投的羅網並非掌握在你的手中。」
不謀而合。
景元閉了閉眼睛:「原來你也是這個思路。但如此一來,她最終所圖又是為何?」
鍾離淡淡一笑:「此事不難猜測。如今羅浮上另有二位將軍,懷炎與飛霄。他二人又是為建木事發而來,正值多事之秋,她卻在此處現身。」
「你的意思是她此番是為建木重生的事情而來?」景元思忖片刻,遂點了點頭:「並無可能。但是如今她將此事攬下,目的何在呢。」
景元的一連串發問,也將鍾離有些整無語了。他輕嘆口氣:「景元,你如今是當局者迷了。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這些問題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說完,鍾離將下午逛街時多買的那個風箏拿了出來,遞給景元。
景元接過來一看,是個白貓形狀的風箏。脖子上還掛著一顆金黃色的鈴鐺,淺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著。此時正慵懶地伸著懶腰,四爪著地。
「……」
景元方才還有些混亂的思緒一下子被清空了,他半是微笑半是無奈道:「你特意買來取笑我的?」
「稍許和你相似罷了。」鍾離笑了一下,「它可是比你快活得多。玩累了就掛在樹上,想玩了就飛在空中。」
「我竟還不如一隻風箏。」景元有些黯然神傷。
「景元。」鍾離有些鄭重道:「風箏雖是自由的,但牽扯著它的線依舊在人的手中。你若是放手,它會飄蕩在無邊無際的寰宇中,或許會迷失,或許會墜落。你若是不放手,有的放矢,一拉一扯之間,這便是它全部的自由。」
鍾離這番有些似是而非的話,叫別人聽了只會摸不著頭腦。但景元卻若有所思,「我有些明白了。」
打個十分不妥帖的比方,風箏就是鏡流,風箏線便是她對仙舟的責任感。雖然有時候風吹得大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魔陰身,有時頭腦清醒,有時神志不清。就像風箏線一松一緊,緊繃的時間長了,線會崩斷,鏡流徹底失去理智。而只要風箏線在他的手裡,他便可以隨時調整策略,或緊或松。
明白過後,景元的臉上又恢復了那副輕挑的模樣。他揚了揚手裡的白貓形狀的風箏,不懷好意道:「你還惦記著給我買這些玩意兒,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