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世羅道:「將軍抬舉仆了。仆與元帥的關係,不及幾位將軍與元帥的萬一。」
景元道:「所言極是。我已經不見元帥百餘年了, 如今來了虛陵, 也合該是要去見一見的。」
閻世羅微微皺眉。
景元長篇大論來套近乎, 原來目的在此。自己被他的糖衣炮彈迷了心思, 說話也越發沒有戒備, 不想卻被景元趁機鑽了空子。如今景元端著一副笑面虎的樣子, 自己該如何應付。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 義正詞嚴地搖了搖頭:「元帥也想念將軍得緊, 只是如今虛陵外患重重, 軍團虎視眈眈,實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既然不是敘舊的時候,我看鐘離也不必去了。元帥的時間寶貴,可不能浪費在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上去。正巧,我們要去會一會絕滅大君焚風呢。世羅你有所不知,我身邊的這位鍾離先生高深莫測,說不準可以直接把焚風拿下。到時只有星嘯,虛陵就好應付多了。」
閻世羅眉頭緊鎖。
早前便聽說羅浮的神策將軍景元是個難纏的傢伙,幻朧集毀滅與豐饒的力量都未能毀滅羅浮,如今一見,果真是不好對付。
看來得轉變策略了。
閻世羅作出了妥協,他低垂著腦袋:「將軍若是想一同前往的話,待仆稟明元帥後,再做定奪。」
「原來元帥並未料到我會嚷嚷著一同前往。」
!
閻世羅垂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緊了。
聯盟內皆知鍾離與景元的關係,元帥邀請鍾離單獨前往時又怎會想不到這一層。既然想到了,又豈會沒有對策。然自己方才卻說去稟明元帥後再行定奪,這豈非變相說明元帥根本沒有料到。稍微想得陰謀論一些,亦或者,是自己假傳元帥的懿旨,肆意妄為。
閻世羅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景元身在將軍之位七百餘年,受到的猜忌不計其數。然從前都是旁人疑神疑鬼,不信任他。如今他倒是反客為主,懷疑起聯盟內部的一些人了。
但這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其實不僅是景元,還有前不久從羅浮回來的十王。從幻朧化作停雲的模樣在羅浮現身被景元等人當場捉住後,他們便開始懷疑聯盟的內部出了叛徒。
起初閻世羅對停雲說話閃爍其詞含混不清意味不明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唯恐停雲是假借幻朧的身份藉機尋出叛徒,唯恐他們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尋常來說,自己本該是暫避風頭的。然聯盟的疑心向來是出了名的,閻世羅深知這個道理。即便自己什麼都不做,早晚也會懷疑到自己頭上。與其坐以待斃,不若鋌而走險一次,激化鍾離與聯盟的矛盾,除去景元這個和事佬,將聯盟徹底推上絕路。
除卻此外,還有就是在他送停雲來塵冥府的路上,還是停雲告訴他幻朧伏法時是頂著她的相貌出現在大家面前的,也是她告訴自己十王已經著手在聯盟內尋找叛徒一事的。
這兩個訊息成功打消了閻世羅對於停雲身份的懷疑。他原本就不太能相信一個普通的狐人能有力量奈何得了絕滅大君,即便死裡逃生,也不過是旁人的襄助而已。早在羅浮將停雲的想法傳回聯盟時,他就對此不屑一顧。一個小小的狐人,竟不自量力到如此地步,妄圖讓毀滅的令使付出代價。這本就不是一個層級的較量,無非是拿著雞蛋碰石頭罷了。蜉蝣撼樹,螳臂當車。
如今停雲將兩個關鍵的訊息告知,更是堅定了他內心的猜測。倘若停雲假借幻朧身份尋出聯盟的叛徒,那麼她就不會說得如此詳細,亦或者,根本不會說出口。若是說出口了,豈非已經暴露出了她的真實目的。
閻世羅雖然對停雲這等籍籍無名之輩了解不多,但因著幻朧的關係,也是勉為其難地了解了一下。停雲慣會做生意,一些人情世故還是知道的。也不如公司的某位狂熱的賭徒冒險,穩中求勝才是她的上策。是以,倘若她真真正正是停雲,她絕是不會主動暴露真實目的的。
想著府內還有一位絕滅大君在此,閻世羅緊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也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元帥當真沒有料到我會一同前往嗎?」景元雙手環胸。雖面帶笑意,但語氣卻有些咄咄逼人。
閻世羅不由得看向鍾離,恰好與鍾離的視線撞了個正著。視線交匯的剎那,閻世羅只覺得眼睛莫名被灼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了鍾離的視線。
不知為何,與鍾離對視的時候,他竟有種心思全被看光了的錯覺,仿佛被人剝光了丟在這裡遭人圍觀一般。眼睛有些灼熱感,有什麼黏濕的東西從裡面流出來了。
閻世羅抬手一抹,攤開在眼前。
蒼白的掌心內悉數都是血跡,紅得分外鮮艷,活像是青綠色的河水旁那極其妖嬈的彼岸花開時的景象。
「仆……」
血跡逐漸變得有些許模糊。
閻世羅抬眸。
鍾離與景元的身影逐漸交錯重疊,模糊到輪廓泛起了邊角,隨即向左邊閃去。
閻世羅重重倒在地上,意識陷入模糊的前一秒,他看到景元在自己的身旁蹲下。
暴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