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一個閃身避開了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碎片瓦礫,心中有了幾分明白。這群腐朽的石像長期尸位素餐,早已形成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輕易奈何不得。而他們的思維方式卻是又如此簡單,輕而易舉便能被旁人抓住思維定勢,進而對症下藥。一舉摧毀他們的神智,讓其為己所用。
而這個旁人,此時此刻,已經不言而喻。
鍾離望著那坐在高聳入雲石像頭上的一個人影,極好的視力讓他能夠看清那罪魁禍首究竟系誰,是何模樣。
白色大褂,單邊眼鏡。頭部以下系真實的肉|體,頭部以上則是由精密計算的機器組成。無數晶片在其中高速運轉著,數以千計的電線互相纏繞運作。一雙鼓出天際的青蛙眼睛分外惹眼,兩顆露出唇角的牙齒莫名讓人想起正在啃食胡蘿蔔的兔子。然而比較違和的是,他手裡拿的是一根香蕉。
原始博士喜歡吃香蕉,原來不是沒有任何根據的。
鍾離穩穩落在石像的頭上。
「原來是鍾離先生,久仰久仰。先生給人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深刻,如今回想起來,可真是讓人難忘,回味無窮。」
「我見過你嗎?」
「雖然沒有見過,但看著眼熟。今日就當是舊相識,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這就是天才的說話邏輯嗎?」
這話不是鍾離說的,原始博士循著聲音望過去,一個滿頭銀髮的將軍端坐在一具黃色神君的手中,正歪著腦袋看著他們兩人笑。
在他們三人的腳下,幾百幾千個石像正與塵冥打得有來有回。它們每人手持一個香蕉當作武器,看上去分外滑稽。塵冥則耍著他的大刀,如同削地瓜一般。在他的身後,已經遍布香蕉的屍體。而那些碎裂的石像,則重新排列組合,形成更為高大的石群,對塵冥展開攻擊。不過既然身為一舟將軍,短時間內應該無需擔心。
鍾離實在沒有心情與原始博士糾纏下去,但景元反倒不這麼想。在他有閒心查看塵冥的情況時,景元與原始博士已經大戰了八百回合。說景元不顯名於武力,倒真是有些低估他了。
鍾離立在雲層之上,雙手環胸看著下面的情況,時不時給景元或是塵冥套個盾啥的。再就是喚醒早已被埋在石堆之下的十王身體,往裡面注入些自己的力量,與塵冥一道抵禦那些蜂擁而上的石群。
話說他當時在金殿之上也不是故意去占據十王軀體的,只是當時察覺到一股智識的力量隱匿在殿堂之中,再加之在旁的十王體內居然少了些魂靈的加持。為避免他人鳩占鵲巢,他便只能擔了這份兒罪名了。
話說回來,那些石像也委實有些僵硬刻板了。不過才幾句言語諷刺,就一個個地露了端倪,吵吵嚷嚷起來。
虛陵沒有幾個活人,除卻十王與塵冥,還有那個閻世羅,便只剩個至今還未露面的華了。閻世羅還是十王的分身所制。
從進入元帥府邸的那一刻他便知曉了,這元帥府邸說得好聽,實際不過就是座萬石窟罷了。他們想著先前古國的繁盛,一心想將長生之術帶回去,但卻只敢壓制在心底。旁人一旦露出什麼類似的想法,便群起而攻之。眷戀著古國的繁盛,心中自然而然也衍生出一個朝堂的想法。每至有什麼大事或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吵嚷不休。自以為可以左右元帥的判斷,動輒蒼天可鑑,日月可表,我心如鐵,堅不可摧,說得倒是比唱得好聽。
古時歷來對在外作戰的將軍有忌憚之心,唯恐他們起兵造反。若說古時有什麼能牽制他們的,便只有糧草了。然現在卻是每個仙舟自給自足,無需再向朝廷一類的機構索要糧草。再加之仙舟之間往來稀少,一年也罷,兩年也可,然十年百年過後,誰又能保證初心不改,依舊赤子。倘若有朝一日擁兵自重,到時豈不是養虎為患。仙舟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出現鬩牆之戰,倘若沒有記錯的話,圓嶠仙舟便是其中之一。
以上種種,半是侵占十王身體時從他的記憶中截取,半是鍾離自己推測而來。只是如今,原先懷疑他人擁兵自重最忌鬩牆之戰的石群,卻成了鬩牆之戰的發起者。
且看那愈戰愈勇的塵冥,想來他早已對這些石像心懷不滿了,如今正好借這個機會一掃而淨。只是猛虎架不住群狼,他身上已經受傷多處。但卻依舊不閃避,只進攻。這種近乎自殺式的打法,倒是真符合他這種隨時將生死掛在嘴邊的人。難怪,先前問他若是面對星嘯時也如此這般神情,他卻回答可能都活不到那一刻。看來,是早就抱了必死之心。
眼下華不知狀況,十王不知所蹤……
想起十王,鍾離倒真覺得此人有趣得很。先前一直對自己多了張面龐耿耿於懷,但卻也只是嘴上說說,實際卻從未要真正解決。如今也是未曾想過設防,倘若自己真上了他的身,一些仙舟的秘密該當如何隱藏。
余光中看到塵冥似乎倒下了,鍾離也不便再作壁上觀。一陣激烈的岩槍|刺下,逼退了那些石像。緊接著道道閃電劈下,生生將那些石頭劈成了碎片。待那些石像重新集結之時,他便拋出幾百張符紙,貼在那些石像的額頭。又從袖中撒出幾把豆子,落地成兵。
看完塵冥這邊的情況,再去看景元時,他已經與原始博士打得天昏地暗,難分勝負。鍾離隨手捏爆旁邊的一顆小衛星,降下灼熱的火球直直擊向原始博士駕駛的那座更為龐大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