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也不喜歡。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怎能僅通過幾道題目來判斷你是什麼樣子的?可我又很想了解你,很想和你交朋友,很想和你說說話。」
杏眼流光溢彩,他不應聲,她便自說自話:「進你的房間前我緊張得滿手是汗。我第一次面對面負責一個case,而且,你爸爸是個……是個很厲害的人。」
「雖然緊張,但我忍不住想,你會是什麼樣子?長什麼樣?個子高嗎?是胖還是瘦?我沒想到,今天見到你……」
她眼裡的柔光濃重了幾分,字字懇切:「你比我想像中,要美好得多。」
靜若止水的眼眸再一次與她視線相撞。
少年第一次聽到如此誇讚,從小到大,「美好」都不是用來形容他的詞。
*
夏初淺之前接觸過的自閉症患者大多帶有攻擊性。
尤其小孩,他們會無緣無故哭鬧,大喊大叫,旁人好心安慰,卻被他們咬傷或抓傷,因為他們並不能分辨這究竟是安慰還是不懷好意的接近。
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吧,她不確定,畢竟誰也讀不懂這群「來自星星的孩子」。
讓人憐愛、無奈又無比頭疼。
但秋末染貌似更接近正常人。
在這短短的相處過程中,夏初淺不難判斷出:他的理解能力和共情能力沒有想像中那麼差,他甚至給了她眼神交流和簡單的情緒互動。
以及,他並不排斥她。
「在成為你的醫生之前,我更想先成為你的朋友,想什麼說什麼的那種朋友。」夏初淺趁熱打鐵,粲然道,「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下巴抵上膝頭,琉璃眼清凌純
澈。
「不回答就當你默認了哦。那以後我可以叫你小染嗎?」見秋末染不置可否,話語權交由她,她有些耍賴地試探道,直接輕喚一聲,「小染。」
俯身抱膝,少年大半張臉藏進臂彎,僅露出長了淚痣的右眼默默盯視她,如看不透的湖面。
末了,他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
夏初淺心裡狂喜,口頭語言也好、肢體動作也好,皆是患者對治療師敞開心扉的表現。
「那小染,你以後就叫我淺淺吧。」地板硌屁股,她微微抬臀減減壓,忽然被他的手臂奪去注意力。
他穿薄荷綠色的襯衣,方才的互動,他衣袖上卷,赫然露出一截傷痕累累的小臂。
是外傷。
自閉症患者常伴有癲癇,發病時,由於無法控制肢體,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
想必,他手臂的傷痕便是癲癇發作造成的吧,看不到的地方或許還有傷……
一陣密匝的疼痛竄上夏初淺的胸口,她想起了進入別墅後看到家具家電四個角都包著的海綿。
說不疼惜是假的,這樣一位漂亮的少年托著殘破的身體過活,任由誰看了,都一定惋惜。
正當她斟酌措辭,如何才能以秋末染不牴觸的用語去關心他的時候,他眼神驟變。
——豎起了堤防和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