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讓夏初淺自動過濾了鍾淵的嘲諷。
她只聽得見:秋末染那一個半小時都在忍痛配合她,而她竟毫無察覺!
「不是啊,我……」夏初淺頭腦發蒙,無措地辯駁,「我跟他溝通好了,不舒服了隨時告訴我,休息也好,喊醫生來也好,我都沒問題的。耽誤的時間我給他補上就好,他為什麼……他沒表現出來一點點啊!我……」
「他很能忍痛不代表他不痛,你就這點觀察能力別給母校抹黑了。」鍾淵嘴下毫不留情,「夏小姐,你要離職就儘快離職,別等到發現自己一無可取的時候再走,你只會比那些臨陣逃脫的治療師更可惡。」
「……」自知疏忽,夏初淺啞口無言。
三次被叫「夏小姐」,不是鍾淵禮貌客氣,也不是她夏初淺身份尊貴,是她在比她專業、比她有經驗的前輩面前還配不上「醫生」這個身份。
雷電捎帶疾風暴雨,女孩的臉色被黑雲壓得深沉。
一道銀蛇劃破雲翳,轉瞬即逝的灼白亮光,襯得她杏眼圓瞪的臉龐有一種礪山帶河的倔強。
多說無用,夏初淺擰開門把手:「我進去看看。」
鍾淵不帶溫度的提醒在身後響起:「末染吃了藥已經睡著了,麻煩夏小姐不要吵醒他。」
屋內,窗簾拉上了,一盞融暖的睡眠檯燈醒著。
少年斯斯文文平躺在被窩,被子蓋到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間柔軟的碎發微擺,浸濡在暖黃色燈光之中的五官盡顯安謐,全然看不出他差點痛昏。
部分自閉症患者對感官輸入的反應不足,例如對疼痛不比正常人敏感。
但這不能當做寬慰自己的藉口,沒發現就是沒發現,正如鍾淵所說,能忍痛不代表不痛,她怎麼就忽視了他昨天才被家暴過今天身體能好受嗎?
床頭的托盤裡,他的那一杯溫水見了底,她的那杯玫瑰花茶紋絲未動。
劉世培端來了八塊小點心,現在剩了六塊。
他留給她的。
如此場景,夏初淺一腔自責叫囂著無從傾瀉,沸反盈天的,還有對這個男孩子無邊的疼惜。
秋末染左手還捏一張「情緒臉譜紙牌」,臉模漾起眉眼彎彎的甜笑。
夏初淺規整好床鋪上零散的卡牌,最後,想輕手輕腳地去抽秋末染手裡的那張,斟酌一下,還是算了,只給他一個人用的,留在這裡也不礙事,就讓他安穩睡吧。
倏爾,滾滾驚雷轟隆作響。
熟睡中的少年變得有些不安分。
他臉頰蹭著枕頭來迴轉,緊攥被子的手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似乎正陷於一個可怕的夢。
「小染?」
夏初淺立馬湊上前去,推推秋末染的胳膊試圖叫醒他:「你做噩夢了嗎?醒醒!」
他沒有醒過來,痛苦浮上眉梢,口中無聲地喃喃有詞。
她通過他的口型判斷出了:不要。
不要什麼?
什麼不要?
「小染,醒一醒啊!」夏初淺再次去搖晃秋末染的手臂,這次力度大了一些。
然而,少年冷不防地狠狠捏住了她纖細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