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胳膊
骨折吊在脖子前,那晚情緒上頭,跑的時候沒看路,一不留神被汽車撞了,秋許明跟著她,及時送她去醫院,在醫院陪她照顧她。
和母親分別三天,小男孩內心平靜無波。
哭著鬧著喊著求任何一個人不要離開自己,這種事不會發生在秋末染身上。
莒藜在家休養,秋末染不去學校了,天天在家拿支鉛筆捧個畫本畫迷宮。
康復訓練沒有因為莒藜受傷而暫停,她還是一如既往耐心地教秋末染提高注意力,教他對視,教他認字說話,教他理解別人話中的含意。
直到那天,一家三口在小獨棟的花園裡乘涼。
夏陽西下,盛放的花草蒸騰出芳香熱浪,秋許明和莒藜頭靠頭依偎在藤條鞦韆上,莒藜的石膏還沒拆,怕她捂得熱,秋許明拿扇子不停給她扇。
秋末染蹲在一片蕾絲金露花叢前數花瓣。
紫藍色的蕾絲金露成簇怒放,秋末染鼻翼翕動,嗅到一股巧克力奶油甜味。
這是這種花獨特的花香。
他扭頭對莒藜和秋許明說,一字一頓:「我,要,吃,巧,克,力,牛,奶,糖。」
莒藜笑笑:「小染,家裡有原味牛奶糖,讓阿姨給你拿過來好不好呀?」
秋末染執著道:「要,巧,克,力,牛,奶,糖。」
他一遍遍卡帶了似的複述。
這是自閉症孩子的一個通病,一旦認準了什麼,就不管不顧非要堅持直到被滿足。
沒轍了,莒藜拜託保姆阿姨帶秋末染去買。
商超離家不遠,五分鐘的路程,秋許明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一向不在公共場合露面,而莒藜吊著石膏的傷手還痛著,一走路痛感更真切,兩人便留在花園。
保姆阿姨時不時也獨自帶秋末染去近處轉一轉,沒出過問題,所以兩人都很放心。
可命運的尖刀這次迴轉。
秋末染沒出岔子安然回到家中,但小花園裡的歲月靜好卻被撕得四分五裂——
莒藜死寂地倒在鞦韆邊,眼球爆出,口鼻擴張,面色青紫,手臂的石膏在掙扎中裂開,白色殘渣宛如骨灰落滿嬌艷花朵,脖頸環繞一圈指印。
她被掐死了。
秋許明跪在地上久久不動,他近乎痴傻看著自己的雙手,渾身淋雨般濕透,靈魂被徹底掏空,只剩肉身糜爛於人間,年復一年扮演行屍走肉。
「啪——」
秋末染懷中的盒子墜地,巧克力味的牛奶糖散落一地。
「啊啊啊!!!」
在保姆撕心裂肺的尖叫中,他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懼,深入骨髓,永世難忘。
以及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