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 地我掃完了,等下把垃圾丟出去了,我再拖地。」夏初淺把掃把簸箕靠花架擱立。
她走到李小萍身邊,不忍看其通紅的蒼老雙眼, 柔聲問:「要不要我幫忙呀?」
「淺淺……」剛開口喚夏初淺的小名,哽咽便纏上喉嚨,音節止不住地破碎,李小萍嗚咽, 「今天阿童有錯在先,他當著你客戶的面給你臉色看,還笑話人家小劉說話結巴,但他被打了,我這心裡……」
李小萍緊揪心口:「我這心裡疼啊!難受啊!我都沒打過他,他毀容後我哪裡再捨得他受到一點點磕創?都怪我,怪我這個當媽的教不好他,又護不了他。」
當歉意過盛,有愧的一方習慣性無論何事都從自身找問題,不斷用回憶自我攻擊,這種思想反芻,久而久之讓有愧者在悔恨中越陷越深。
接下來的兩個鐘頭,夏初淺說盡了開導的話。
「淺淺,阿姨真的離不開你,聽你說那些道理啊,感覺一下子活明白了。」李小萍眉目舒展,自嘲苦笑,「咱家這麼個情況,你還能陽光善良地長大,沒被我和阿童帶歪……你骨子裡就是個亮堂堂的人吧,隨了你爸媽。」
夏初淺攬著李小萍的肩膀,笑而不語。
心理癥結也分輕重緩急,像李小萍這如此頑固的負疚感,好比癌症,再多的疏導也只是緩解陣痛的藥片,過不了多久,痛苦會反反覆覆殺回馬槍。
「淺淺。」嘆口氣,李小萍不敢問但還是問起了,「那個……小劉當真十幾歲?他看起來不像。」
該來的還是來了,夏初淺點點頭:「嗯,他今年十九歲,心智還是個小孩,個子高就顯得成熟。」
「心智是個小孩……」李小萍咂摸著這個信息。
當聽到夏初淺說那個病人才十幾歲時,她理所當然以為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
可今日一見,跟想像中的大相逕庭。
這「小劉」不僅生得出塵脫俗,個頭還高,估計快一米九了,神情中雖透著些許稚拙,但這樣的外型,不管多少歲都對異性有著磁體般的吸引力。
李小萍不曉得秋末染患的什麼病,她不懂心理諮詢,但最起碼知道醫生不能隨意透露患者的隱私,然而這下,她不搞清楚是寢食難安了。
「小劉是什麼心理疾病?結巴嗎?」
「結巴不算心理疾病。」夏初淺笑笑,「他是自閉症患者,和做茶葉生意的王家小兒子是同一種病。李阿姨,原諒我只能透露這麼多。他對我不會有男女之愛,他今天護著我就像小朋友護著被欺負的朋友。」
自閉症,李小萍了解的不多,王家那個小兒子十二歲了還憨憨傻傻的,跟人說話答非所問。
街坊曾經逗那小孩,問他長大以後娶媳婦兒嗎?小孩答,他爸爸娶了他就不娶了。
大家鬨笑一堂,又問他,啥子是愛情,小孩眼睛亂瞟,答,父母對孩子的愛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情,愛就是愛情,母愛就是母親的愛情……
那小孩十二歲,還不會喊人,李小萍想起來剛才「小劉」也沒喊過誰,爺爺、阿姨、姐姐都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