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莞絲這話,薛賾禮心頭一動。
他抬起琥珀色的漆眸,仔細端詳了蘇莞絲兩眼,道:「人各有志,有人將情愛一事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有人卻將情愛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這很正常。」
蘇莞絲淡淡應道:「夫君說的是。」
薛賾禮又瞧了她好幾眼,約莫是看出她的敷衍,只道:「若有朝一日我出了事,我倒希望你能堅強些,好好活下去,不要為了我白白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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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懷的死,到底沒瞞住薛老太太。
長房與二房都是嫡系血脈,也都只有一個嫡子,三房雖然子嗣眾多,可到底是庶出一房。
薛如懷自盡而亡,薛老太太聽了這消息,一口氣提不上來,昏迷了好幾日,再醒來的時候便吐出了一口濃血。
薛賾禮進宮為她延請太醫診治,太醫卻搖了搖頭道:「怕是時日無多了。」
薛賾禮聽後默了良久,知曉生老病死一事無人能左右,便道:「多謝太醫來薛國公府走這一趟。」
之後的幾日,他向兵部告了假,既要幫著二老爺與鄒氏操持著薛如懷的喪事,又要去薛老太太跟前侍疾。
蘇莞絲憐他辛苦,主動請纓要去伺候薛老太太。
薛賾禮卻不肯,只道:「你若去了,祖母必定有使不完的招數來磋磨你,還是我去的好。」
他一人連軸轉,雖有些疲累,可想著累他一人能讓蘇莞絲少受些委屈,便又覺得自己受點累是值得的。
蘇莞絲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等薛如懷頭七一過,就將內寢里的地鋪給撤了下來。
夜間,薛賾禮回屋的時候瞧不見那熟悉的地鋪,還問了一嘴:「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是不許他宿在松柏院了?可他這些時日沒有做什麼錯事啊。
蘇莞絲倚靠在床簾後的迎枕上,借著影影綽綽的燭火去打量在內寢里轉圈的薛賾禮。
他仿佛是疑惑極了,也沒想著開口問一問自己,只不停地尋找著地鋪的蹤影。
看夠戲了,蘇莞絲才笑道:「夫君,今夜你到榻上來睡吧。」
薛賾禮聽得此話後渾身一僵,俊容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蘇莞絲笑了笑,起了揶揄他的心思,便問:「夫君怎麼不說話,難道是不願意?既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還沒等蘇莞絲說完這話,薛賾禮便卷著墨狐皮大氅傾身鑽入了床榻。
蘇莞絲被他逼得往後退了兩步,只道:「這兩日夜裡越來越冷了,若妾身再讓夫君打地鋪,似乎有些苛待夫君了。」
「這不算苛待,是我應受的懲罰。」薛賾禮完全拋下了那冷清冷心的一面,笑得十分開懷。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咫尺,燭火煌煌,內寢里鴉雀無聲,蘇莞絲甚至能聽見薛賾禮清晰的心跳聲。
此刻,他望過來的視線也是炙熱如火,裡頭仿佛涌動著要將她拆吞入腹的慾念。
蘇莞絲低下頭,只道:「二弟死的那一日,妾身說的話不好聽,夫君別往心裡去。」
薛賾禮眨了眨眼,乾脆握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一番後道:「若你這都要道歉。我對你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怕是只能以死謝罪了。」
提起往事,薛賾禮的心間又充斥滿了歉疚與愧疚。
他道:「從前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甚至還要裝模作樣地討好著長輩們,只是想想,我就覺得自己這個夫君做的很不稱職。康王心思不正,險些就在普濟寺擄走了你,你定然是受了天大的驚嚇,我卻沒有好好安慰你。」
薛賾禮一件一件地講述著他虧欠蘇莞絲的事,並萬分誠摯地與她道了歉。
蘇莞絲不過莞爾一笑,只道:「我早就不生夫君的氣了。」
「可我生自己的氣。」薛賾禮嘆道:「只要想到那夜我情緒失控之下傷了你的事,我就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蘇莞絲卻不許他再說這些死不死的喪氣話。
「夫君若真的覺得虧欠了妾身,不如幫妾身一個忙,如何?」
此時正是薛賾禮對蘇莞絲愛意最洶湧的時候,哪怕蘇莞絲說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也會想法子為她摘下來。
「你說。」他目光灼灼地說道。
蘇莞絲從枕頭下拿出了一隻掛著香囊的環紋玉佩,道:「這香囊我繡了十來日,總覺得針線不好,玉佩也只是尋常料子,還望夫君不要嫌棄才是。」
薛賾禮聽了這話,卻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愣了半晌,他才問:「你說的幫忙,就是這個?」
蘇莞絲點點頭,笑道:「這難道不是要緊的事嗎?妾身縫這香囊時還不小心把手戳傷了呢。」
話音甫落,薛賾禮忙去瞧蘇莞絲的手指,十分心疼地說:「何必為了我傷了你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