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市場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只剩下滿地的爛菜葉子。
他們來到掛著「老王魚家」店名的賣魚店。
身材瘦削的老闆正在殺魚,他穿著黑色塑膠圍裙,身上都是魚鱗和血跡。
他冷著臉,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從魚腹捅入,劃拉一聲,砧板上的大草魚就被開膛破肚了。
白色的魚眼閃著詭異的光,仿佛在控訴人類的殘忍。
林司言問道:「老闆您好,請問您認識王盼嗎?」
老闆專心掏著魚的內臟,完全無視他們。
唐進小聲道:「這個老闆會不會是聾啞人?」
這時,一個顧客道:「老王,給我來一個魚頭,用來做剁椒魚頭的,老規矩。」
老闆立刻抬頭道:「行,馬上給你安排。」
「……」這老闆為什麼不理他們?
林司言再次問道:「這裡是王盼的家嗎?」
老闆依舊不理人,但他剁魚頭時更用力了,恨不得把砧板給砍了。
江寧希覺得老闆的態度很奇怪,他明顯是認識王盼的。因為聽到這個名字後,他明顯臉色微變。
那個買魚的顧客小聲道:「你們找王盼做什麼?她人都死了。」
「死了?」唐進震驚道,「她什麼時候死的?」
砰的一聲,老闆用力朝魚頭砍了一刀,血水濺了出來。
那個顧客站得更靠近,被噴了一臉的血水,但他沒有生氣,而是無奈地抹了抹臉上的血沫子,對老闆道:「老王,你別這樣啊,你女兒已經走了,你也要快點走出來啊!」
王大偉拿了包紙巾,「對不起,你們擦擦吧。」
唐進抽了張紙巾,邊擦掉衣服上的血點點,邊問道:「能冒昧地問一下,你女兒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嗎?」
王大偉一言不發。
他們見他這個樣子,怕又刺激到他,於是決定先去詢問那名顧客。
他們把那個顧客帶到了一邊。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王盼?不會是騙子,打算利用老王的女兒來騙他吧?」
林司言出示了證件,並說明了來意。
「王盼三個多月前自殺了,是跳河自殺的。那天晚上,她爸爸凶了她兩句,她就跑出去跳河了。第三天才發現屍體,人鼓得像個氣球,都看不出模樣了。老王看到後,心都要碎了。」
林司言他們互相對視了幾眼,覺得非常奇怪,王盼早就死了,那為什麼她的手機號還會聯繫吳湄?
難道有人在偷用她的手機號?
他們突然覺得,吳湄的死很可能沒那麼簡單。
江寧希道:「只是凶了兩句嗎?她爸爸以前有家暴她嗎?」
正常人被父母凶兩句,肯定不會跑去自殺。
「沒有家暴,王盼是他的寶貝女兒,他哪捨得家暴啊?他女兒之前就有抑鬱症,高中開始就不讀書,一直在家裡待著,什麼也不干,連飯都要老王端給她吃。老王也沒有怨言地養著她。誒,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她竟然還想不開去自殺!」
「她媽媽呢?」江寧希發現他的描述里缺少母親的角色。
「車禍死了。騎著三輪車去拉貨,被一個貨車給撞死了,屍體都碎成好幾塊了。那時候王盼正要中考呢,因為這事,她沒考好,只能去上普通高中。
為了王盼不被後媽虐待,老王愣是沒再找對象。他沒日沒夜地幹活掙錢,也是想給她好的生活。誒,這孩子怎麼不替她爸爸想想啊?老王后半輩子可怎麼辦啊?」
這個顧客知道的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他們還是決定回去找王大偉聊聊。
他們回到賣魚店,王大偉依舊在麻木地殺魚,他完全無視他們。
江寧希猜測,王大偉應該是那種擅長壓抑自己情緒的人,他大概率只滿足了王盼的物質需求,但失去母親的王盼更需要的是關愛。
江寧希對著他道:「你女兒的自殺,應該跟那次爭吵沒有關係,那甚至可能都不是導火索。」
王大偉的手一頓,他抬頭看著江寧希他們,眼眶裡有淚水在翻滾,「不是因為我跟她吵架嗎?那會是因為什麼?」
「你能告訴我們,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那段時間,我女兒突然變得很開心,也願意出門了。我高興極了,以為她的抑鬱症好了。她自殺那天晚上,突然跟我說,她要搬出去住,讓我給她兩萬塊租房。
我當然不同意了,她都沒獨立過,怎麼一個人住?但為了不打擊她獨立的積極性,我答應她,我給她租個房子。但她不同意,就要我給她錢。我們就吵了幾句,她哭著出去了。
我當時也賭了一口氣,就沒立刻追出去,但我很快就後悔了,等我追出去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兩天後,警察告訴我,她跳河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