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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契立在榻邊,半邊身子當著窗,山一樣的僧人,孤身對敵十幾個惡僕也舉重若輕,此時看著大夫一家四口團團圍著應憐擺弄,卻有些手足無措,干站著也不是事兒,便道:「大夫盡吩咐我來!」

「她久虛勞神,有陽亢之象,只是手足亂舞,我如何施針?」大夫道,「師父不若誦兩段經,鎮魅驅邪,也好使她凝神。」

宗契皺眉思索片刻,「也好。」

他解下項上念珠,於虎口之間繞了兩圈,開始低頭念誦。

不一會兒,那念珠便捻過去了十七八顆。藥鋪里娘子聽著奇怪,「師父是在念經,是念咒?是哪一段經?可是鎮妖降鬼的《楞嚴經》?」

說話間,宗契的念珠又撥過去了一顆。他念完一遍停下,睜目答道:「是《往生咒》。」

「師父如何亂念!」娘子大驚失色,「只教你念《楞嚴》、《法華》之類便可,你把活人作死人超度做什麼?」

宗契本想說我只會念這一種,話到嘴邊,終換了個更溫和的說辭:「只要心誠,念什麼都是一樣的。」

其餘人又不好駁,看在他身長九尺、一旁牆邊還杵著與他等量高的鑌鐵長棍的份上,只得道:「高僧說的是。」

第5章

盡送前塵去

他便繼續念他的《往生咒》,念珠來來回回地撥,間或瞧一瞧仍被制著的應憐,只見她掙扎間,窄窄的湖綠紗袖裡露出一截伶仃細弱的腕子,整個人瘦得也仿佛一陣風就能颳倒。

太瘦了。

哪裡還有半分元夜時盈潤皓月般的風采。若不是那雙眸子生得太好,一眼便教他憶起來,他哪裡敢認,這便是當初十兩銀子救他一命的女娘。

再去洛京時,他打聽到,應氏滿門男丁被斬首於市,主母觸碑而亡。

那麼今日這咒,便不念於旁人,只當為超度她雙親的亡魂就是了。

不知哪裡傳來了綸音佛偈。念誦聲不急不緩,低沉寬正,蓮華妙法,一點點拭盡殘血腥風。她在碑下嚇得發抖,抬眼再看,卻見了滿目金霞,一麗裝的婦人漸行漸遠,回首來望,向她慈和地點頭,眸中訴不盡千憐萬愛,遺憾不舍。

應憐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嗚咽不成聲,望盡她腳下的歸路。

「回吧,惜奴。」娘說。

壓著她的那碑不知何時已經輕了,但她見娘親的身影逐漸消隱,匍匐餘地,嚎啕大哭。

哭了不知多久,金霞瑞彩與佛音一道,也漸漸遠去,來路盡處,復歸幽暗混沌。應惜奴此身輕飄飄如無形質,沒了親緣牽絆,也沒了兒女情思,終於昏昏睡去。

施了一場針,於小半日後,應憐轉醒,此後湯藥針砭,幾日內時時用著,一應俱全。

她權住在藥鋪子後辟出的一間小屋內,這是專為臥病婦人準備的,隔開了前頭一切人聲吵嚷,住著倒也清靜。

來端湯送藥的婦人即是藥鋪子的主母周娘子,她道應憐只是頭磕碰了一下,因此腦氣有所驚動,只需靜養個十來日,便能痊癒;只是因常久以來調養失當,脾胃太虛,肝火又太盛,以致陰虛火旺,才有鬱郁煩躁、神思不屬等症,需用當歸、黃連、黃芩、梔子等溫寒性平、滋陰養氣的湯藥調理,佐以飲食的調養,少則一旬,多則三月,必能有所裨益。

應憐於藥理一道並不大懂,只是周娘子是近幾月來唯一肯與她和氣交談的長者,談吐恬雅,各事料理得也殷勤,因此這些時日,兩下親近了許多。

至於送她來的那宗契和尚,並不怎麼到後頭來,只一次隔著晃動的湘簾,她在簾後院中,隱隱聽著內廳里兩個說話聲。

一個便是宗契,他聲色總如貫雷擲地、飛瀑傾潭一般沉潤,很好辨認;一個是藥鋪的主人李員外,似乎在商議什麼。

「這五日的藥吃下,已漸有起色。小娘子脈象平和了許多,氣色也紅潤了不少。」李員外道,「師父今日可曾看望過?」

「還未曾,一切有賴員外照應。」這是宗契的聲音。

應憐本在裡間和後院來回走走,舒絡一下腿腳,本覺得隔牆窺聽是小人行徑,但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一般,就在牆下安置的小杌子坐了,聽他們往下講。

李員外沉吟片刻,又道:「這藥須得吃下去的,只是此前通共才開了十貼,到今日晌午前已盡煎了,依我看來,總還得再服用個七八日。不知師父……」

宗契爽快應下,「那就聽員外的,要付幾個錢,我即刻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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