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娘正好背著個背簍進來,聽到小錢氏的話,沒好氣道:「買什麼菜,老大家地里的菜那麼多,盡夠了。」
對呀,肉不夠菜來湊嘛,大家都窮,席面差點兒怎麼了?
柳天驕是料到了這群人不可能老實,吃飯的時候出去看了一趟,見桌上十二個碟子,其中有七八個還擺著肉菜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心想老宅的人怎麼還一下子轉了性。
直到送他爹上山前才聽到送葬隊伍里的人小聲議論,「柳老爹怎麼給親兒子選了那麼個偏僻地兒,遠不說,路還不好走,剛剛下肚的湯湯水水怕是一會兒就要消耗完,回來路上人就得餓死。」
「就是,抬棺可是體力活,早食不說多好,總得讓人吃飽吧?就一鍋糙糧粥,勺子下去都撈不起乾的來。你說柳老大這麼有錢,喪事怎麼辦的這麼磕磣?」
「可不是,昨個兒席面上那擺盤倒是好看,結果兩筷子下去,發現下面全是墊的菜葉子。」
「你知道什麼,說人家城裡人辦宴席就是這樣,上邊放肉,底下放菜,看著體面。」
「體面個屁,我就不信城裡人辦席就是不讓人吃飽。」
柳天驕氣得發抖,這群狗東西,拿了錢就是這麼辦事的?
柳家幾兄弟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男人多愛面子,柳老大的喪事說起來是幾兄弟在操持,小錢氏幾個這麼辦事,也讓他們覺得臊得慌。
只是這會兒到底不是發作的時候,柳天驕勉強忍著氣,跟著眾人一起送他爹出殯。本來他一個小哥兒是不能來的,柳天驕哪裡肯答應,直接跟柳老二說如果不讓他去,他就不答應讓柳老二的兒子給他爹摔盆,反正家裡叔叔多,男丁也不少,相信其他人很樂意接手摔盆的差事。
摔了盆可就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柳老二哪能讓別家占了這好事兒,愣是說服了眾人讓柳天驕跟著去,完全沒想到看著再老實不過的柳天驕能擺他一道。
時辰到,柳老二家的大兒子柳成器用新帚掃去棺上的浮土,傾倒在一個木盒子裡,隨後在棺角墊一銅幣,接著棺樞出堂,柳成器手執紙皤前行,晚輩和親友都跟在後面,披麻戴孝,齊聲痛哭。
出門後關鍵的環節就來了,把棺樞放在送葬的靈車上,前面放著喪盆,盆里燒著許多紙錢。平日裡說的「摔盆」便是摔這個盆了。
柳老二一眼不錯的看著喪盆,心裡已經忍不住盤算,柳老大這些年還有多少銀子,不多的話就讓那幾家分了,免得他們看著眼熱。至於柳老大家那幾間青磚大瓦房,既然自家成器是孝子,又是老柳家的長孫,都給自家不過分吧?反正老三老四在爹娘面前是沒有自己得臉的。
唯一不好拿捏的就是柳老么,那是個賊精賊精的。柳老二本來還在想怎麼跟柳老么談判,沒想到老天相當給面子,讓他瞧見了柳老么的秘密。
到時柳老么要是不願意把房子全給自家,那就不要怪他當二哥的不仁義,直接撕破臉。
盤算來盤算去,自家這回怎麼都是要發財的。柳老二愈發自得,就等著他兒把那盆一摔,上好的青磚大瓦房就到手裡來。
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柳成器準備去抬喪盆的那一瞬,有個身影從邊上猛地竄了出來,高高舉起喪盆,然後只聽得「啪」一聲脆響,那喪盆已經是摔得四分五裂了。
第13章 月黑風高夜
柳天驕望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眾人,高聲道:「我這兩日傷心過度,差點兒沒盡到孝子的職責,多虧了成器哥,日後必定好生感謝。」
柳成器瘋了,柳老二瘋了,其他送葬的人也差點兒瘋了。
「柳天驕,你一個哥兒有什麼資格摔盆,摔盆的明明是我家成器。」
柳老二雙目赤紅,很不得直接生吞了柳天驕。
一聲厲喝傳來,「驕哥兒,你太放肆了,簡直不把祖宗禮法放在眼裡!」
說話的是族長家的大兒子柳銘,他自詡父親是族長,雖未明說,卻是最愛擺少族長的譜。
今日村長和族長因著長輩不送晚輩的習俗,都沒有來送葬,柳銘便自覺自己是在場最有威望的人,見柳天驕如此大逆不道,立馬便站出來「主持公道」。
柳天驕摔盆的事都敢幹,自然不把這點責罵放在心上,他理了理一身純白的孝服,冷聲道:「我雖是哥兒,但官府明文規定,無子嗣之家,只要哥兒與女子招婿,生下的孩子隨母性,便可成為嗣子,繼承母親這邊的家業。我爹生前就說過要給我招婿,這盆我為何摔不得?」
柳老二怒罵道:「你親都沒成,有狗屁嗣子。」
柳天驕不急不躁,「我雖然沒有成親,但家父在時便已經將夫婿定好了,且說好了入贅,日後生出嗣子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