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霄身上套著一件寬鬆的上衣,門打開後,轉身進屋。
他一言不發,似乎還在生氣。
何橘跟進去,門關上,屋內頃刻間安靜下來,似乎將外界的一切雜音都隔絕了。往裡走兩步就聞見了藥水味和血腥味,一低頭,就看見垃圾桶內有沾了血的紗布,紅的刺眼。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
何霄坐在椅子上,將面前的醫用棉簽拿起沾了沾藥水,目光從始至終都不曾在何橘身上停留過一秒,不冷不熱的開腔:「不是想聊聊嗎?說吧,想聊什麼。」
他扭著身子,一隻手撩起白色襯衫,一隻手拼了命的往背後伸去,試圖塗抹藥水。
可傷口在背上,他接連換了兩三種姿勢,都沒能把藥水塗抹在傷口上。
見狀何橘走上前,「我給你塗吧。」
「不用。」
何霄起身,從何橘身邊擦肩而過,將棉簽扔到垃圾桶,「何橘,我自控力沒那麼好,你要是不想跟我更進一步,我勸你離我遠點,要不然我不能保證不會做出點別的事。」
他背對著何橘,白襯衫上隱隱有一絲絲血跡。
何橘看的清清楚楚。
都過二十四小時了,怎麼還流血呢?
「何霄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先上藥包紮好,我們再說別的事吧。」何橘急切道。
何霄低低的笑了聲,帶著股嘲諷意味反問:「你還會在乎我的傷嗎?」
「我當然在乎!我是你姐姐,我怎麼會不在乎?」
房間內陡然安靜,何霄依舊背對著她,可不知道為什麼,何橘即便沒看見他的神情,似乎還是察覺到他的難過。
她垂著眼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半晌,只好又說一遍:「何霄,我……我先幫你上藥,好不好?」
何霄這次沒再拒絕,去到床上趴著。
撩起白襯衫,露出精瘦有勁、肌肉線條分明的窄腰。
可何橘的目光卻停留在他後背足有十厘米長的傷口上,被美容線縫合,一條條黑色細線趴在傷口上,像是一條巨長的蜈蚣趴在後背上,傷口周圍還沾有一點血跡。
何橘只覺得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正要彎腰拿起桌上的藥水和醫用棉簽,可側身時卻驀然瞄到電視柜上面放著那塊玉觀音——
只可惜,碎了。
第18章
醫用棉簽沾藥水,輕輕塗抹在傷口上,儘管她已經有意的放輕動作了,但何霄仍是雙手緊緊地攥著被子,似乎是疼得厲害,雙手手背青筋凸起。
何橘留意到他的雙手,眉心下意識皺了皺,喃喃著:「我輕一點。」
房間內安靜下來,兩個人都不說話,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與窗外的車鳴聲。浴室中的花灑有節奏的在滴水,水滴砸在地板上,明明是十分不易察覺的聲音,可兩人此刻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砰……砰……」
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了心底,泛起一圈圈漣漪。
何霄喉結滾動,墨睫蓋住了眼底的一絲濃重欲望,泛紅的耳尖,似乎正散出熱氣。薄唇微張,殷紅的舌尖低著上顎,看不見她,可僅僅是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也仍是覺得渾身上下的細胞似乎都在叫囂著。
耳邊響起藥水瓶蓋蓋上的聲音。
何橘又拿起紗布和繃帶,要幫他把傷口包紮好。
他深深吸了口氣,吐出時,更像是一聲無力的喟嘆:「我明天就離開圻轅縣,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一開口就丟下一顆炸彈,驚得何橘都愣住了。
尤其是看著何霄後背的傷,她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就這麼走了,萬一在路上感染了怎麼辦?而且你這傷以後自己怎麼上藥?」
傷口在背部,他自己根本沒辦法上藥。
何橘口氣放軟,「等傷養好了再走吧。」
何霄沒接話,只是靜靜地趴著。
見狀何橘快速將紗布覆在傷口上,用繃帶固定。兩人之間又一次陷入沉默,她想了想,還是說:「至少也要等年後再走吧,到時候傷應該也養好了。」
何霄依舊不說話。
聞聲何橘抿了抿唇,沒再說下去。
屋子裡死一般的靜,何橘就連將紗布和醫用棉簽收起時都有意的放輕了動作,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何霄也慢慢起身,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時站在了何橘的身後,恰好將她堵在了床與牆的窄小內。她一轉身,抬眼就撞進了何霄那雙滿是侵略性、又充斥著委屈的雙眼中。
她本能的退了半步。
膝窩抵在身後的床頭柜上,又一次,無路可退。
何橘低下頭,目光落在他襯衫扣子上,腦子裡一片混亂之際,也只能說出那句:「何霄,你先搬回家住,等傷養好了再走。」
「如果我們以後都不會見面了,你會難過嗎?」
垂下的眼睫幾不可查的顫了下,何橘唇瓣微張,卻沒說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