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瞥見了林西月。
這個水秀的南方姑娘,往暗紅廊柱前一站,一股教人生憐的嬌嬈。
實在是很難不注意到她。
林西月聽到腳步聲,看清趙衛國的tຊ同時,快速低頭。
知道這不是個正經人,她一直很小心。
在趙家抄經時,碰上他們父子中的任何一個,西月從來不抬頭。
脖子低得再累再酸,也不會直勾勾地去看他們。
她一個女孩子,一個無依無靠,沒有家世傍身,孤身在異鄉求學的女孩子,最好不要在這樣色慾薰心的有錢人面前,過分地展示自己的婉轉靈動。
所以趙京安才總覺得她輕視他。
趙衛國走過來,笑著問:「小林也在這兒,誰帶你來的?是不是京安?」
「不,是二小姐。」西月訥訥地說。
趙衛國看慣了她像塊木頭一樣杵著。
他又要來拉她的手:「你就穿這麼點衣服,我摸摸看手涼不涼?」
在他快挨上自己時,西月忙往後一躲,反應很快地退開。
但趙衛國沒動,他的視線越過林西月瘦弱的肩,和她身後高大的男人相碰時,退縮了幾分。
西月察覺到,回過頭看了一眼。
廊外樹影婆娑,鄭雲州就站在她後面。
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她身前,青山般沉穩。
不知道為什麼,她吊著的那口氣,倏忽間就鬆了。
她往前一步,自發退到他後面,轉身。
鄭雲州的神色柔和了幾分,勾了下唇。
也只有在窘境裡,她才會靠攏他了,是個慣會騎牆的。
看見外甥,趙衛國乾笑了聲:「雲州,你也在哪。」
鄭雲州拖著腔調,悶聲低笑:「是啊,我不在,怎麼知道您這麼好強,零部件兒都老化了,還賊心不死哪。」
當著外人的面,趙衛國被說中痛處,男人的那點尊嚴貶得一錢不值,登時惱羞成怒。
「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趙衛國不如他高,恨不得跳起來罵,「娘親舅大,你眼裡沒有你媽媽,就連舅舅也沒了,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他一隻手插在兜里,冷然掀起眼皮:「教訓談不上,但我想提醒舅舅一件事。」
「什麼事?」趙衛國警惕地問。
鄭雲州目視著他,往後一伸手臂,極自然地牽住了林西月。
粗糙掌心裡傳來細膩柔軟的觸感,鄭雲州納悶,本來是想搭一下手臂的,鬼知道怎麼就摸到她的手了?
難道是她自己遞過來的?
他聲調微沉,強壓著一股怒氣:「我那麼喜歡她,都忍住了沒怎麼樣,您妻妾成群的人了,還敢把髒手往她身上伸?這怎麼能行呢,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
林西月漆黑的瞳孔震了震。
廊下驟然生出的這陣冷風像有了斤兩,壓著她的耳膜吹過來,震出嗡嗡的響聲。
鄭雲州說什麼?
他喜歡她?
前面還有個加以修飾的程度副詞——那麼。
應該不是的,鄭雲州是為了同舅舅爭論,有個正確立場。
恩如說,她大哥嘴裡講出來的話,從來叫人分不清真假。
鄭雲州陰著臉,眼皮不過掀了些微的弧度,卻透著濃濃的凌厲與狠絕。
趙衛國被外甥盯得醒了幾分酒。
他當然知道,這是個心狠手毒的角兒,心胸窄,手段高明,睚眥必報的。
如今集團大權都落到了他手裡,趙衛國心想,自己都尋花問月幾十年了,身上什麼本事也沒有,那點信託根本不夠他開銷的,少不得伸手問姐姐要。
別到時被小輩斷了供,丟人還是其次,老了老了,還要吃沒錢的苦。
趙衛國晃了晃手裡的酒,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雲州啊,你早說你喜歡就是了,何必跟舅舅吵呢?難道我還會不讓你?不說了,我先走了。」
他不敢多待,說完,腳步凌亂地下去。
見鄭雲州沒注意,林西月想把手抽出來,但指尖一屈,就被他牢牢地握住了。
像是早防著她過河拆橋這一出。
她抬起頭,目光如山霧輕薄,迷惑地看著他:「鄭總?」
鄭雲州突然氣道:「你手長了幹嘛的?不會打他嗎?」
西月輕咬唇瓣,她細聲:「在不構成正當防衛的條件下,打人犯法。」
「你先打了再說,還怕沒人給你評理?」
林西月順嘴問道:「有誰會站在我這頭?」
人們總是更願聽信富人的說辭。
到時被趙衛國反咬一口,訛上她,只怕更糟糕。
靜了一瞬後,鄭雲州剛想開口,被西月先行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