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仿佛忽然靜止了一般,再不敢動一下。
沒有人會不知道,「孤」是什麼意思。
大魏沒有太子,那麼眼前之人只能是——
皇子!
枕月猛然瞪大了眼。
她的確猜測過幾人的身份,卻也未敢想過,這其中,竟有一位皇子!
眾人皆面露震驚,下意識朝那緋色的身影看去。
只見男人臉上毫無訝異,甚至比先前還要隨意,他撣了撣袖口的菸灰,掃一眼季祐風,冷笑道:「區區歹徒宵小,竟也敢冒充皇子殿下?」
「你以為,易容成殿下的模樣,本官便識不破你?實話告訴你,翊王殿下這幾日臥病在床,連宅門都不曾邁出一步,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此處!來人,把他們通通給本官拿下,一個不留!」
枕月靈光一現,立刻猜出了秦峰青的意圖。
他是打算死咬住不認這人的皇子身份,直接將其就地斬殺,而未來在向皇帝報喪時……他大可說是因為翊王身體欠佳,猝然病逝……
秦峰青一甩袖子,面沉如水,凜然斥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給本官拿下!」
眾人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之前被嚇軟的腿,隨著秦峰青這不容置疑的語氣,又漸漸直了起來。
他們不明所以然,只憑秦峰青那義正嚴詞的強調便下意識認為他是對的,立刻又一腔熱血地重新沖了上去。
季祐風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秦峰青。」他的面容再不似平日那般溫和,聲音都帶上了令人驚懼的威嚴,緩緩地道,「你當真以為,孤會什麼準備都不做,貿貿然進你這孔雀樓嗎?」
秦峰青背在身後的手掌倏然攥緊!
一把拽下松松系在腰間的一塊玉佩,季祐風舉至與肩齊高,抬起眼,掠向那眸色深沉的男人,淡淡道:「這塊玉佩是孤及冠那年,父皇親手所贈,想來秦大人並不認得,但無妨,你只要知道,陛下對這塊玉佩早已爛熟於心,孤前日去信,寫若一切安好,便會寄去這枚玉佩。」
「秦大人,你不如猜上一猜,五日後,陛下若沒有收到這塊玉佩,你會如何,帝巳城,又會如何?」
上前的護衛和士兵再次面露猶疑,大堂內人頭攢動,嗡嗡私語聲不絕於耳,而正中央,兩廂對視,卻宛如死一般的寂靜。
秦峰青背在身後的手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枕月從未感覺每一次呼吸是如此煎熬。
良久,秦峰青抬起手:「停。」
所有護衛和士兵全都停了下來,看向他。
秦峰青兩顆漆黑莫測的眼珠盯了季祐風片刻,一撩下擺,遲緩地跪下去,以額觸地:「殿下親臨,臣有眼無珠,萬死難辭其罪,還望殿下,降罪。」
季祐風沒回答他,只是側過頭,看向沈聿懷中昏迷的少女。鮮血已經浸透了她的衣裳,甚至已經幾乎看不到她胸口的起伏。
他轉過身,向後微微側眸:「秦大人,你的帳,孤之後再跟你慢慢算,你好自為之。」
他邁開步子,徑直往前走去。
門前整肅列隊的士兵竟也無一人敢攔他們,自動向兩側分開,鴉雀無聲地目送他們離去。
他們身後,長跪於地的男人慢慢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整個眼瞳徹底變為了不見一絲光亮的漆黑。
-
沈憶是被吵醒的。
原本寂靜的耳邊冷不丁一道女子的聲音,幾乎如一聲平地驚雷,直接炸響在她耳畔。
「——什麼!他們真的是養兄妹!!!」
沈非看著面前這嫵媚女子難以自抑的震驚神色,扶額道:「真的,枕月姑娘。」
枕月一眯眼睛,心想,難道她看走眼了?
之前看這兩個人模樣登對,拉拉扯扯黏黏糊糊,還道是小情人,卻沒曾想——
竟是兄妹?!
沈非正色道:「公子只把大姑娘當妹妹照看,姑娘更是將公子視作長兄,姑娘切莫多想了,若污了二人清譽,那真是罪過了。」
「……」枕月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我不跟你說了。」她轉身進屋去了,將沈非晾在原地。
進屋便看到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女睜著眼,有些茫然地看過來,顯然是還沒完全恢復。
「呦,你醒了!」枕月走到桌前,倒了杯溫水,過去遞給她。
沈憶支著身子勉強坐起,握著杯子靜靜喝了幾口,眼神逐漸變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