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環顧眾人,緩緩道:「後方糧草被斷,從別處緊急調糧過來最少也要十幾日,但如今大軍的糧草最多撐五日,朕想聽聽諸位的意見。」
眾將互相對視,一片緘默,沒有人肯出來解這盤死棋。
最後還是軍中職位僅次於安淮北的副將王昶站了出來,道:「啟稟陛下,如今之計,看來只能退守儀隴城中。」
周軍如今正駐紮在儀隴城外百里,退守城中便是基本放棄了主動進攻大楚的機會,只能等楚軍來打。
沈憶微微蹙眉。
王昶接著道:「雖然退守城中會失去與楚軍交戰的先機,可一來,我軍有城池做靠,即便楚軍攻來,也不至於,二來,我軍只是在城中暫避風頭,等後方糧草一到,我軍仍可再次出征,反攻回去。」
眾人紛紛點頭,沈憶思忖片刻,頷首道:「看來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既然如此,那便依將軍所言,明日一早,整軍出發回儀隴。」
沈憶話音剛落,旁邊忽然有人道:「不行。」
這話說得極其突兀又不合時宜,眾人下意識皺著眉循聲望去,看到那人是誰之後,皺起的眉頭瞬間鬆開了。
這位林參將自打來到軍營中起,說過最多的話便是,不行。
他從不拐彎抹角,都是果斷乾脆地直接把「不行」兩個字甩人臉上,對他們是這樣,對安淮北是這樣,現在對陛下,他也是這樣。
林淮剛進軍營時,大多人都憤憤不平,覺得此人整日帶個面具裝神弄鬼也就算了,說話也囂張傲慢至極,他們商討半天出來的計策,他兩個字就打發了,實在叫人來氣。
可後來,事實一次又一次地證明,林淮是對的。
而他們也漸漸發現,林淮並非他們想像中的傲慢,他只是不愛說話。
除了這一點讓人觀感不太好之外,這個謎一般的年輕男人劍法高絕,對待下屬毫無架子,衝鋒陷陣從不推脫,還有一種堪稱恐怖的洞察力和極其驚人的判斷力。
所以這一次,在林淮說出這兩個字之後,沒有人反駁他,而是都沉默著,等待他下面的話。
果然,林淮很快說出了他的判斷:「決不可退守儀隴。」
沈憶看他一眼,像對待其他任何一個下屬一樣,淡淡問了句:「為何?」
「運糧軍雖比不上大軍作戰經驗豐富,卻也絕非毫無還手之力,此次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楚軍有備而來,早就算好了時機在此設伏。」
有人終於忍不住上前打斷他:「這不廢話嗎?我們也知道運糧軍是遭了埋伏!」
「這當然不是廢話,這是最關鍵的一點,」沈聿冷靜地道,他伸手指向身前輿圖,「運糧軍在雁鳴谷遇伏,而雁鳴谷正與楚境接壤,若我推測得不錯,楚軍定然早就秘密在此布設了軍隊關卡,目的就是為了日後能常常在此設伏,徹底截斷運糧軍。」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都變了。
他們雖然都知道運糧軍遇伏極其糟糕,卻不曾想到,在這層表象之下,還隱藏著更致命的危險。
王昶皺起兩道濃眉,道:「雖則你說得有理,可據我軍潛伏在大楚軍營中的細作傳回的輿圖來看,楚軍並未在雁鳴谷附近設卡,而是在距雁鳴谷數十里之外的延昌城外派了駐軍,若依你所言,這又作何解釋?」
「答案很簡單,」沈聿收回手,淡淡道,「輿圖有假。」
眾人皆驚。
沈聿道:「若我是張銘照,一個小小的延昌根本不值得我調兵遣將,運糧路上的必經關口雁鳴谷遠比十個延昌重要。輿圖固然重要,可誰又能確保傳遞消息的人沒有半分弄虛作假?故而只能參考,不能盡信。」
話音剛落,男人的身形忽然僵了一下。
這一瞬,他眼中霎時如撥雲見日,仿佛忽然洞悉了困擾他數年之久的謎團,亦像是終於找到了苦苦思索多年始終不得其法的答案。
負在身後的五指緩慢收攏,握緊。
沈聿垂下眼,片刻,再抬起眼時,眸色仍然一如既往的深沉平靜。
眾人並沒有注意到男人身上如此細微的變化。
王昶沉默半響,看向沈憶。
他怎樣認為的並不重要,此時此刻,沈憶才是那個最後拿主意的人。
沈憶並沒有急著做出判斷,只是不動聲色地問道:「若你所言為真,然後呢?」
沈聿道:「若我所言是真,則後方糧草短時間之內必然運不過來,而我軍若退守儀隴,便是正中楚軍下懷。試想,我軍只能在儀隴城內固守不出,而後方糧草不能及時運達,待到糧草耗盡之日,我軍便只能放棄儀隴,一退再退。」
「儀隴若失守,」沈聿緩緩道,「我軍和楚軍日後在西南的博弈將徹底陷入被動的局面,後果有多嚴重,不必我再說與各位聽了罷。」
聽到這裡,眾將皆倒吸一口冷氣。
若不是沈聿說出來,他們萬萬想不到今日這樁看似十分偶然的事情,底下竟會牽涉如此深遠的謀略和思量。
沈憶沉默片刻,道:「若依你所言,不退守儀隴,則我軍還有何去處?」
眾人也紛紛看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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