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莨扶著明青嫣,離火三清宮內正一片譁然。
接著便傳來一眾長老的憤憤之聲。
多年前劍尊就隻身單挑三清宮,掀了他們的牌匾,如此大辱,長老們自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他們並不是真的相信顧寫塵會修魔——畢竟他的天縱奇才,何必另走歧路?
但這不妨礙他們在離火洲的小公主被找回這樣的好日子裡,盡情誹謗那個過分天才以至猖狂的年輕人。
「真是恃才傲物!」
「顧寫塵他向來如此!」
「若他真是與魔女糾纏,那今年的劍尊之號,豈能還落在他頭上?」
「正是!尊號之位,也不能只看實力!」
顧莨溫文站在宮上,態度恭儉,端的是歲祿少宗主的翩翩之姿。
他識海中的心魔一直在催促他,兌澤西境的機緣也很重要。
「現在去,還來得及。」
但兌澤乃下四洲,和離火根本無從比較,更不要說他與青嫣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失去了坤地的助力,他現在深需離火洲的支持,自然要以青嫣為優先。
更何況。
聽著這些人詆毀顧寫塵,著實是種新鮮感受。
而這樣的論調,在不久的將來,就在仙盟盛會之後……將會橫遍九洲。
顧莨溫柔深情地看向明青嫣,對著在座眾人,聲音郎朗——
「我被污衊其實無妨,然青嫣在外漂泊多年,還被污衊打上合歡印記。即便她潔身自好,努力修行,終於是被那些人所污衊,受盡白眼。」
三清宮宮主眼中流露出痛色。
明青嫣眼中大顆淚水無聲滑落,描摹出她堅強的側臉。
好幸福,原來脫離合歡宗,脫離聖女之後,這才是本屬於她的人生。
「顧莨哥哥,陪著我,不要走。」她可憐地抓住他的衣袖。
顧莨在識海中回應了一聲心魔的急催,而後便不慌不忙地攬住她肩膀,一對璧人站在三清宮上。
「當然,青嫣,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
霜淩反手一劍,回手再一劍。
無蘊之崖下,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砍了多久。
一天?三天?
對外界而言,只是一息之間,但她卻已經奮戰許久。
四階的魔物,而且是性情混沌的一種品類,殺起來並不難,霜淩找到了他們在腹部的罩門之後,便能輕鬆截殺。
但這黑鱗旱魚像是無窮無盡,殺之不竭,她像打地鼠一樣削完了這個削那個,永遠會有新的黑尾緩緩從白色鹽沼中浮現。
死後的黑鱗旱魚沒有血,肉身原地消散,只剩下一副魚骨,浸在水中。
霜淩停下來,喘了口氣,扶著腰回頭看去。
她身後已經是一條河那麼長的魚骨。
在流動的白色鹽沼之間,影影綽綽地被搭成某種頎長的形狀。
霜淩一開始並沒有看出那是什麼。
她實在是累了。
抬起濕漉漉但清晰的眼睛,遠處,白衣負劍的男人就站在那頎長形狀的末端,寂然平靜地看著她。
快成了。
霜淩撐著自己顫顫巍巍瘦弱的北鼻劍,心中抹淚。
木然開口:「我有心魔了。」
顧寫塵眼底微動,「什麼心魔,我可以解。」
霜淩倒是沒想到這個回答,驚訝:「心魔還能解?」
劍尊目光清遠:「心魔是欲望之壑,跗骨之蛆,解決它有一種最快的方式。」
霜淩忍不住抬起眉尖,小心地問:「是什麼?」
「滿足它。」
填平深壑。
得到,不執,不成魔。
霜淩呆呆地看向遠處那道清俊出塵的身影。
顧寫塵真的有種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