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商霍然起身,驚退三步。
一個在仙魔兩道都久未出現的名字撞入眼前。
「少……少尊……」
他,他這是來下界了?
飛升之後還能來九洲,神仙竟如此自由。
可他看起來似乎過得並不好。
飛升做神仙這樣累嗎?他像是比從前更清瘦了許多。
但兩人顯然沒有熟絡到能交談近況的關係,而且,顧寫塵似乎來者不善。
他找聖女的命火做什麼?
顧沉商自然不會告訴他。
因為,他自己也並不知道。
荒嵐之水瀰漫陰儀,如大地之母,化作江河入海,又有細密支流,淌遍整個魔域。他的護印道法能讓那朵冥業冰蓮不被任何人驚擾,完全隱匿。
而最終她會在哪花開,顧沉商也不知道。
更何況……
聖女不想再過「聖女」的人生,就像夜寧也不想過「顧夜寧」的人生。
她們不想,顧沉商就會守護。
而他餘下的生命都用來等待這場並蒂花開。
所以顧沉商沉默片刻,木訥回答:「我不知道。」
顧寫塵平靜地看他片刻,理解地點了下頭。
「那就殺了你。」
他劍都沒動,一縷冷霧凝成氣刃,逼迫而來。
顧沉商自知不可能打得過真神,所以他也沒動。
「聖女說過,要我好好生活,」顧沉商倒是不怕死,他只是很認真地在神的劍下解釋,「我最好能好好活著。」
那劍竟驀然消散,收了回去。
顧寫塵盯著他看了半晌。
大概是太久沒人和他談起過這個名字。
霜淩。
顧寫塵忽然就不想殺他了。
顧沉商更加感受到了他的沉鬱,他看起來並不高興。
飛升看來很苦,少尊。
顧寫塵就那樣看了半晌,然後忽然問:「夜寧在哪裡。」
顧沉商肅穆地看著他。
顧寫塵要知道,命火究竟是怎樣四散,怎樣被收攏,然後被養在那一朵冥業冰蓮之中。
片刻後。
黑衣離開。
顧沉商一身是傷,面色祥和地倒在荒嵐之水旁。
他靜靜看著平和的水面,安寧肅穆。
顧寫塵不會真的傷她,他知道。
因為夜寧是霜淩一手救回來的。
夜寧,夜寧…你什麼時候開花呢?
…
當夜。
巽風洲葉家,一團冷冽的黑霧出現。
九洲之內,巨大的變革之後,新的格局緩緩落成。乾天聖洲已經化作飛灰,那片曾經最神秘之處,如今只是某人飛升的天坑。
方圓千里,向下深陷數十米。
說實話,那到底是飛升的痕跡,還是發瘋的痕跡,誰又知道呢?
權力的傾軋並不會停止,但巽風葉家向來避世,只接連接診了數月。
仙魔一戰雖然以某人飛升提前畫上句點,但九洲之內仍然殃及了許多凡人。
葉斂忙來忙去,就已經是新一年的初夏了。
顧寫塵摘掉黑色的兜帽,看見巽風青葉印的醫陣外,葉斂忙碌地詢問著每個凡人的傷勢,態度溫柔謙和,大概是有人喜歡的樣子。
顧寫塵也記得,她走之前緊緊攥著的青葉印信封。
心蓮又開始酸苦地生長了。
像是一池泥沼,酸澀生煙。
他好像開始明白那是什麼了。
於是當天,接診完畢後的葉少主,在自己的房門口被一道黑霧冰冷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