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劍真的是顧寫塵教的。
但是說出來好像確實沒有什麼信服力,顧寫塵——他現在是天上的神,神話一樣的劍尊,九洲萬年來唯一飛升之人,和她之間如有天塹。
同人說起說她跟顧寫塵學過劍,或是說起她曾經守護了他的大道,聽起來, 的確像是信口開河。
對世界而言,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
但對霜淩來說, 這三年一覺, 只是眼睛一睜一閉。
可大約正是在她的時間線里和顧寫塵分開沒有多久, 所以那人清冷孤月的模樣依然十分清晰。
清正, 孤寒, 皎潔,雖然偶爾變態, 但永遠最強的,九洲第一劍尊。
一坡之隔。
壓著浩瀚魔氣的九階魔修顧寫塵站在那裡。
顧寫塵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只是長睫下的暗影微微顫動。
最後他只是抬眼,靜靜地看著她。
她和猴聊得很好。
和牛相處得也不錯。
她還把自己扮成牛馬的毛糙樣子。
顧寫塵已經想起來了,萬骨峰下,有一瞬間,他原本已經和她近在咫尺。
相逢不識。
她重活一次,已經不再怪他,只帶著那些對他美好的念想重新醒來——而他一身血氣,掐著她的脖子,以為她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死物。
顧寫塵閉了閉眼。
他覺得頭頂的天,他們的命,都變得可恨起來。
「不管你信不信……」少女最後只能泄氣地嘟嘟囔囔,怪她非要跟猴子聊天,「我確實是跟顧寫塵學的。」
修為沒了,但是本事還在。
顧寫塵緩緩吸了口氣,臉頰微微繃緊一瞬。
三年之久,再次從她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值得慶幸,她還記得他。
但很遺憾,他卻不是她記得的樣子了。
她的遙祝全成了詛咒。他從登天梯前轉身墮魔,從此造滿殺業。
甚至不需要伸手,他就能聞見那無數幽晦的血腥味,無數魔丹在他手下成片爆炸。
顧寫塵下頜微微繃緊一瞬,垂落掌心,無聲背在身後。
但是不管。
他仍要找到她,抓住她。
其他的再說。
他壓住眉目間空泛的涼意,抬腳仍往那邊走。
即便克制壓制過,那盛大的魔氣仍然帶著冰冷的威壓,同為高階魔物的猴王立刻感受到了。
霜淩卻一無所知,她叼著蜜糖,從地上挑了根竹棍,比比劃劃,給不相信自己師承的猴魔比划起了她學習的第一套劍法。
「小猴,看劍——」
辟邪,起式。
經脈之間又有荒息流動,雖然不再是合歡聖體,可卻更加靈氣沛然,在荒息的淬鍊之下越發柔韌。
…從零開始,毫無雜質。
時過境遷,但少女再次使出了屬於她的劍意。
顧寫塵腳步再次頓住。
猴魔四下探查,那魔階的壓迫感又消失不見了。它只好原地跳腳吱哇亂叫,兩臂拍地翻身起來,「嚯,你真有兩下子!那我也不相信!不信!」
此時的霜淩已經不在意他信不信了。
許久不曾用劍招,她發現這些他教的招式依然刻在她的記憶深處,早就成了身體記憶。
行雲流水,如在劍宗,如在山巔,如在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