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然乾天之下的神像為什麼酷似顧寫塵?為什麼會有他的碑立在這裡?他們一定是被動忘記了顧寫塵的真實身世……而乾天帝君不知道這樣改寫了多少人、多少事。
又是敕令之力…!
霜淩抿唇,忽地伸出雙手,青金色的荒息淺淺逸散,向著石碑探去。
如果聖體之中運載的菁純荒嵐能對抗乾天帝君的敕令之力,那被敕令之力所抹去的記載和記憶,能不能逆轉?
她的經脈要穴還被黑霧封著,這荒息動用起來有些扯痛,但霜淩實在很想知道——她很能理解龍成珏的感受,如果一生都不知情、蒙昧地過下去也就罷了。
可一旦清醒過一次,就再難忍受愚鈍。
他們闖進陰謀,怎能坐以待斃。
霜淩的荒息滲透白玉石碑,觸感溫涼蒼古,經年的默然矗立,片刻卻沒有什麼印記被逆轉回來。
她不放棄,掌心努力流轉出更多荒嵐,卻被顧寫塵的黑霧攔了回來。
「別動。」
他攬住她,垂眸拎開她的衣領,目光順著瓷白細膩的脊背往下看,薄汗讓肌骨看起來更加溫熱,「…霧刺扎得深了。」
霜淩努力地嘗試過,荒息也凝結成花刺,可石碑無聲無言,沒有往昔留存。
她泄氣地放下手來。
可惜她現在不敢放開經脈的封禁,否則她的荒嵐之力又會無盡暴漲。如今,她的力量也成了她的掣肘。
霜淩失落地嘆了口氣,「那我幫不到你什麼。」
「不。」他說。
「你已經…幫我許多。」
聲音如碎玉清晰,霜淩抬起茫然的瞳孔,眼底映出了顧寫塵奇異的神色。
在他黑眸中,蓮印被千絲纏繞。
顧寫塵指腹落在她丹田位置,「感受到了嗎。」
從剛才開始,霜淩就覺得汲春絲隱動,虛空中連接著她與顧寫塵。
男人黑眸落在她臉上。
所以,汲春絲為什麼會振動,你又為何在此。
「汲春絲,也來自於它——」顧寫塵指了指山洞之外。
汲春絲,是那無言神像的造物。
霜淩忽地睜大了眼睛。
顧寫塵在闖入她荒嵐漩渦中壓制魔氣的時候,是第一次完全接觸荒息。再到直接探靈神像,情蠱的震動更加清晰——汲春絲是古老荒嵐溫養而生之物。
所以它才在聖女聖體中傳承,因為聖女是世間最適合承載、入道荒嵐的人。
所以,汲春絲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是他們之間的必然。
霜淩遠遠望著那神像悲憫的眉目,最後愣愣地問,「那你在神像之中,究竟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這是你的碑?
顧寫塵透過「它」的眼睛,看到了一瞬自己——
負劍,漠然,一心大道。
那一瞬或許是已發生之事,又或許是將發生之事。
乾天地底以神像為軸縱橫成陣,而他曾在這輪迴之中出現,結局只剩一座沉寂的碑。
如今,為何不同?
今日的顧寫塵再次出現在輪迴之陣中,卻沒有化歸死寂。
他掌心按著心口,感受到汲春絲千迴百轉。
因為,這是一個為情墮魔的顧寫塵。
他早已不在大道之中。
顧寫塵長睫之下,目光看著霜淩。
汲春絲或許運轉過千百回,他從未動過心念。
可她不同。而他淪陷。
霜淩是數千年來唯一的,為所有弟子回家、為了他不墜落、為了更高的自由——甚至甘願自毀的聖女。
而從她爆丹那天,他轉身墮入魔業。
大道輪迴,以魔出局——從此掀開一張新牌。
他眼底染上暗光。
霜淩懵懂地看著玄衣負劍的顧寫塵,他似乎有眾多深意,交握的手指纏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