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修行之路上的每一次進境,都化作她心頭的養分,成為她的土壤。她流落在這片土地,在這裡看到無盡的普通人,用力地活著。
飛升之前,她感受到了無盡的慈悲。
我以荒嵐道,向天求生機。
——「還未到盡處。」
霜淩的聲音很輕,卻震動在所有人耳側。
當神女的荒息遍灑九洲,她是唯一能擁有神的呼吸之人。
虛空中的目光堪稱溫和地看著她。
何必挽救螻蟻。……
可人們的心中卻重新燃起光芒。在帝君眼中他們如同螻蟻,蒙昧千年,可生民也有震怒。
坤地百獸與千機巨炮的攻擊力最強,轟然向著纏鬥顧寫塵的困陣而去。
能救少尊一線,就救一線。
龍成珏扛著雙刀飛身而上,攔住那十幾個被君岐煉化的傀儡,將他們強壓在坎水吸納神息的符陣之中,喝問。
「乾天帝君真身在何處?」
可那十幾人麻木空洞,雖然被困在了荒息大陣中,卻已經在暗無天日的歲月中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龍成珏身後有三清宮和艮山的人趕了過來,他剛想警惕,就聽見哽咽的聲音。
「父親,是我啊!」
「師伯……你還記得我嗎?」
「乾天帝君,到底在哪裡?害你們、害你們變成這樣……」
可十幾雙眼睛,已經空洞地認不出人來。
龍成珏咬咬牙,抽刀回身。
以神像為原點列陣,讓弟子們再次換陣,八方尋位。
頭頂,顧寫塵被圍剿在自己的困陣中,霜淩的飛升天劫劈到了一半。
總不能幹等著他們。
若是找到帝君,哪怕一瞬,集九洲之力,總有機會殺了他。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葉斂忽地睜開眼睛。
凡人的轉機總會在不經意處忽然出現。
葉斂掌心的道術運載,在那尊神像消失的地底,找到了一縷……命火。
巽風葉家世代都有為帝族服務之人,他的命火以聖女傳承帝嗣,用的就是葉家最早的命火靈魄之術……也就是後來霜淩得以托生的最高醫法。
所以,他認得出來,這是帝君的一縷命火……!
他藏在神像之中。
當神像坍塌、神女離開之後,這命火靈魄飄散而出。
葉斂猛地抬起頭,和龍成珏對視。在旁守護聖女的顧沉商也幾步趕來。
還記得霜淩是怎麼托生的嗎?命火靈魄會自己向著肉身而去——
他們猛地舉起這一縷陰綠色的命火。
找到乾天帝君在虛空中隱匿的身形何在!
…
霜淩忽然在雷光聚頂中用力睜開了眼睛,雷劫已經呼嘯過半,她喉間已經泛出猩甜,眼底金色瀰漫,但她感受到了——
一縷被原始荒息儲存的命火出現。
她在神女的記憶中感受到過,那是她剛剛化作神像時的荒息……是誰留了一寸命火在她的神像之中?還能是誰?
九天之上的帝君,其實始終蜷縮癱坐在那個破舊的板車之上,他困在被神點化的不死之身中。
他將自己的命火留在神像的腹腔,好像這樣他也得到了神的孕育。
他將浣衣婦之子的身世安排在神子之上。
仿佛這樣可以逆改一切。
這縷命火孱弱而透明,像是陰暗生長的菌絲。
它搖曳了片刻,忽然開始原地熄滅。
像是乾天帝君對他們的嘲諷。
君岐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