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卻只是跌跌撞撞地撲到了那處墳塋前,魚尾環在墳墓周圍,艱難抬手,將鮫珠放了上去。
「……身死之後,惡孽一筆勾銷,哪怕是我捅破天也無妨了。」她彎腰伏在了墳前,氣息奄奄,將薄如蟬紗的魚尾輕輕搭上去,「即便你在,我要復仇,你也攔不住我。這世間神族虛偽、魔族涼薄、人族貪婪,早該一把火燒了乾淨。」
只是……
——千萬不要哭……你的眼淚很值錢,也是最容易引來殺身之禍的……
——你的尾巴,不可以再拖在地上亂跑了,會受傷。躲起來,等到戰事結束,我帶你回海里去。
煙嶼閉上了眼睛,恍惚間,周身似有柔婉的甘醴漫上來,慢慢包裹了全身。一隻手輕輕在她臉側摩挲,帶著溫和的涼意。
「報仇,聽起來可是不得了。」對面的少女笑起來,聲如珠玉撞盤,「你做成了沒?」
煙嶼嘆了口氣,先前受的那些傷此時竟也不疼了,開口時還能笑著:「嗯,算是成了,外面天翻地覆,亂作一團了。」
少女轉回身,跟她一起望著遠處廣袤的群山與布滿繁星的夜空,「這麼厲害。」
煙嶼看了看她,問:「沒覺得喪心病狂、不可理喻?」
「沒有。」少女搖頭,「你是特別厲害的小魚。」
「……」
煙嶼撇過了臉,沒再說什麼。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魚。」少女又帶笑說道,「無妨,還有很長很長的年歲,我們可以留在這裡,一起看你從前最想看的極星。」
「那是你想看。」煙嶼淡淡道,「我沒興趣。」
「嗯,是我想看,哈哈……」
一盞冰凌結成的更漏懸在孤零零的墳塋前,最後一滴水落盡,更漏也碎裂開來,化作冰霧四下消散了。
顧邇卓看著顧年遐的動作,忍不住問:「族長,你為何還要將這些綠洲泉水滴在她身上?何必讓她最後還得些安慰呢?」
「這裡面有刺冥城中的一滴眼淚,我只是物歸原主。」顧年遐轉過身,朝著不周山走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