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為何在金山寺那次和今次一樣,蕭葳來得如此迅速。
恐怕這裡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徐椒抱緊著腦袋坐在榻上,她只覺得頭痛欲裂,思緒紛紛亂亂,如同飛雪一般,她深呼出一口氣。
多麼可笑,她被人下了毒,如今被詰難得反而是她。
在這如麻的思緒里,有一樁緊緊攥住她的心口,令她沒有太多空餘的力氣去揣度其他——她竟引了人馬攻打皇帝的山莊。
縱然她有千萬的委屈與千萬的不解,可事實就是她引了人馬攻打皇帝的山莊。
若是上綱上線,這與謀逆何異。若是謀逆,則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她縱然是一段殘命,但她身上還有三族,還有徐林,她如何就能這樣連累他們。
叮叮鈴鈴——
門再一次被推開,白光慘烈地鋪陳進來,郭壽端著一碗湯藥踏了進來。
徐身體微微一顫,她扶住榻臂,問:「這是什麼。」
郭壽看了眼未動的飯菜,將藥碗擱在食案上,「夫人快喝吧。」
徐椒臉色遽然慘白,她啞然開口道:「中貴人,我要見陛下。」
郭壽平聲道:「這就是陛下所賜。」
徐椒默了默,然後固執地搖了搖頭:「在見陛下之前,我不會喝的。」
門再一次被闔上,四幕里又黑暗了起來,徐椒的力氣仿佛一點一點被抽乾,她有些乏力地躺在榻上。
風還在拍打著窗欞,耳畔的寂靜漸漸被金戈之聲取代。
火把亮如白晝,無數把箭矢如同穹宇里的閃電,飛血四濺開,她看見眼前的男人身軀一僵,鋒利的箭鏃帶著猩紅血泥透過他的胸背,如春筍破土而出。
——萬箭穿心。
他的身子緩緩倒下,徐椒透過他飛揚起的髮絲看清他的面目。
「崔先生!」
她驟然從驚醒,豆大的冷汗從臉龐間划過,四壁依舊是漆黑,只有一絲幽微的月光固執地從縫隙間鑽進來。
「崔先生?」
榻邊忽然傳出一絲古怪的冷笑,「愛妃在這種時刻還有閒情逸緻,想你的崔先生啊。」
啪一聲火折響起,不知黑了多久的暗室亮起一抹昏黃的燭光。曖影幢幢,男人逆在光里,徐椒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陛下。」徐椒霍然起身,努力夠住他的衣角,「此事有內情要稟。妾不知道此處是陛下的山莊。因此事涉及妾中毒之事……」
「徐舜英。朕和你說過的話,你從不放在心上。」
蕭葳的聲音幽幽從頭頂傳來,如同二月的細雪,輕輕薄薄卻涼得令人發顫。她的臉忽然被抬起,能感受到他指腹間硬硬的繭。
「朕說過衛子夫以皇后令撬動武庫軍士,落得是投繯的下場。朕也說過,你的毒朕會替你尋出真兇。你可真行啊,徐舜英。」
徐椒擠出一抹慘澹的笑容,「此事獨妾一人所為,妾願伏誅,只求不牽連無辜,陛下是明君……」
啪一聲,徐椒的臉頰間一道紅痕,她只覺得左耳嗡嗡作響,鬢髮被狠狠拽住。
「伏誅?你怎麼不敢喝那碗藥。徐舜英,你這幅樣子做給誰看。朕可不是崔劭,會被你哄得團團轉。」
徐椒被刺得雙眸通紅,她費力著搖搖頭:「不是的,他只是幫妾治病,與他無干。」
一盞青瓷碗不知何時被遞到她眼前,幽微的火光里,徐椒勉強能辨認出琥珀般的色澤,可分明放了很久的湯,卻還能冒著細碎的熱氣。
徐椒看向端著藥碗的那雙手。
玄袍金線龍紋袖口中伸出的那雙手,指如修竹,骨節分明。那雙手也曾握住她的手在高台上射下南飛的大雕,也曾一音一孔教會她吹奏骨戎笛,更在那個清風明月的夜裡、在那座荒蕪的孤塔上接住她。如雨落池塘,在她心頭留下點點漣漪。
可它們現在端著這奪她性命的死藥。
徐椒避無可避,她聽過很多掖庭故事,對於不願意喝下毒酒死藥的人,掖庭自然有一套方法,被按住手腳強灌下去,已經是最為體面的方法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應該慶幸他沒有叫人來宣旨賜藥,叫人見到她如今這副落魄失魂的樣子。
徐椒接過這碗藥,愴然之間,她也品不出任何的味道。她只知道有什麼滑過她的喉頭,再一點一點將她本就不多的生命一絲一絲剝走。
她啞然道:「徐舜英有萬千可恨之處,可這三年也總有一樁能如陛下意的時候。舜英與崔先生清清白白,徐家與此事無有關係,唯求陛下不要遷怒旁人。」
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不知過了多久,玄袍的下擺緩緩滑過她的身前,向著緊閉的大門前去,她踟躕著去拽住,龍紋靴遽然頓住,龍紋上的龍眼張著猩紅的顏色,死死盯住她。
她心中漲麻得如被無數蠍子不斷蟄咬,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一點一點鬆開,龍靴也一點一點離她漸漸模糊的視線。
她抹罷兩眼的淚水,望了一眼他方才坐的地方,那支紅燭正如她孱弱的命一般,一截一截矮短下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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