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謝過陛下今日相救之恩。只是,要可憐陛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他們二人的身影,就這樣落入走出殿外嬪妃們的眼中,漸漸模糊在日影之下。
第47章 情感博弈
夏末的風也漸漸帶了涼意, 日頭雖明晃晃斜掛在天空,身上卻沒有蒸騰的暑氣。
徐椒這才後知後覺,便是要入秋了。
「入秋好」, 徐椒笑著, 「秋日有秋日的意趣。」
青袖若有所思道:「是要乞巧了。」
徐椒忽然放下手中的針線,打趣道:「你乞巧必然是要和行止一起過的。」
青袖雙靨一紅, 嗔怪道:「娘子!」
徐椒道:「這有什麼, 就是宮中也過乞巧。江左素來有乞巧宴會的傳統——」
徐椒說到一般臉色微微變化。宮中的乞巧宴, 與民間無異,都是女子間焚香拜月,斗蜘蛛, 拼繡工,再與情郎一起歡度。而宮中諸女眷的情郎不外乎是皇帝。
皇帝駕臨乞巧宴,已是建鄴宮中的定例。
青袖明白徐椒心中的失落, 趕忙道:「娘子,其實咱們在外頭過也很好, 要不奴婢陪您過吧。」
徐椒回過神, 莞爾一笑:「胡鬧, 若是這樣,行止豈不是要罵死我。我正好睡一睡,休息休息。」
這幾日, 她時常會夢見那個噩夢,夢中吩咐給她端來附狸子的人物卻有些影影綽綽。
她問過崔劭, 崔劭卻告訴她, 極樂丹能讓記起遺忘的往事, 也就是說這不是幻想,而是當真有人趁她昏昏沉沉下了黑手。
不知何時畫絹已站到屋外, 她清冷的嗓音淡淡道:「徐承衣,陛下今日來了,方到書齋。」
徐椒與青袖相視一眼,青袖連忙道:「奴婢去取酥山。」
說起來,此處並非是宮中,而是宮外的一處宅邸,準確說是今上名下的私宅,外頭一向是禁軍把持。自那日徐椒與眾位嬪妃唇槍舌劍之後,蕭葳便將徐椒帶出了宮中,安置在此處,但不准她出門。
徐椒也樂得如此。宮中到底有包夫人她們,若為躲她們只能縮在式乾殿裡,那也過於憋悶,規矩又多。倒不如來此處,閒適安靜。
宅邸有山有水,卻無繁複的宮規禮節,由著她毫無章法地四處亂竄。
何況此處有青袖陪著,崔劭定時來替她診脈,安吉長公主也偶爾也會來看她。
而蕭葳也常常出宮來此處辦事,只是從不過夜,晚膳不用便回宮。
徐椒接過食盒,跨過書齋的門檻,向裡頭走去。
蕭葳正在看幾道軍情奏疏,身旁的樟木架上掛著一副輿圖,徐椒覷過一眼,只見中州幾個郡縣被新墨跡勾勒出斑斑點點。
不在宮中,就沒有太多的規矩。徐椒口念萬安,將瓷碗擱在他手邊,冰涼的酥山冒著細小的白煙,雲霧繚繞里一顆櫻桃如紅梅埋雪,別有風姿。
蕭葳沒有抬起頭,他筆尖點了點硯台,徐椒便走過去替他磨墨。她眼風匆匆掃過,似乎是徐林的字跡。
碗中的酥山一點點軟塌下來,漸漸成糊,又化作一灘水跡。
「如此,洛陽在望。」
蕭葳忽然將筆丟下,轉身看向一側的輿圖,目光如灼,只落在那個名字之上。
洛陽——一個既陌生又親近的名字,梁朝代代魂牽夢繞的故都。
蕭葳驟然開口,語調中是難以壓制的興奮。
「北朝小皇帝不信忠言,殺劉放、彭釧,貶斥良將,自毀長城。而今中州又遇大荒,人心浮動,民怨四起。我軍如今在兗、豫、荊囤置重兵,便等的就是天賜良機。」
他頗有些感慨,」五十年來四代人,如今是最好的機會,最好的機會。」
徐椒走到輿圖前,輕聲道:「陛下一統南北,是無上的偉業,也是遺民的期盼。」
「這一仗,只許勝不許敗。」
徐椒看著蕭葳眸中奕奕的神光,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一樁事。
徐家這九代的富貴,就是先祖隨著蕭梁太祖從死人堆里掙出來的。
若是當真攻入洛陽,南北大定,不亞於改朝換代,是世家與個人洗牌的重要時刻。此次的功臣必然是朝廷的新貴門閥,而投誠的北方大姓,恐怕也會被重用。
如果徐家今次掉隊,再回來可就難了。
若是徐林沒有這個能力,或他自己不願意,徐椒尚能接受結果。山代有人才出,門第也是一樣的。可偏偏徐林又是個天才,他自己更渴望建功立業。
徐椒咬了咬唇,忽然從蕭葳身後抱住了他。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