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葳打斷她,將奏疏一推,冷笑道。「不會什麼?人證物證皆在,你又要朕信什麼。」
徐椒急急掃過攤開的奏疏,樁樁件件如刀刃剜心。
「他為了上戰場,寧願做一個無名小卒,已是將傲氣放下,又怎麼可能賭氣而出,如此冒進。陛下是明君,還請陛下明察。」
蕭葳聞此,忽而大笑,「明君?朕若是明君,就早該殺了你們。朕若是明君,就不該被你……」
他眼角眉梢具是譏誚,「徐椒,你以為朕當真需要徐林嗎?兗、豫諸將諸官是朕千挑萬選的舊部,本是自洽無比。徐林雖有將才,卻官道猶難,是朕硬把他塞進去的!」
他驟然轉過身,快步走到輿圖前,看著那被圈中的幾個地名,恨然道:「朕在兗汝布局數年,等的就是這麼個時機。」
蕭葳看著洛陽二字,心底說不出是何滋味,不甘?酸楚?憤怒?亦或者是悔恨?
徐椒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滑落。
一把撕下輿圖,攥在手中,一字一句道:「徐林死得好,他若是敢活著回來,朕定然將他凌遲。」
頓了頓,他轉過頭,「密信在哪?你若還想活命,就把大哥哥的密信交出來。」
徐椒一愣神,「什麼密信?」
蕭葳的手已掐在徐椒的脖子間,他輕聲道:「你以為朕為什麼要把徐林塞進去。」
徐椒驚顫地捂著唇,只聽蕭葳嗤笑道:「你不會以為朕真的中了你的美人計。」
「……」
「不肯說也無妨。」他鬆開徐椒的脖子,新鮮的空氣猛然嗆入胸腔,激起她一陣咳喘。
「等到朕抓到崔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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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椒不記得蕭葳之後說了什麼,亦不記得自己如何回到屋內,她就如行屍走肉一般,看著眾人在她眼前動作著。
蕭珺瑤抓著她的手,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
「我知道你憂心徐林之事,只是陛下在氣頭上。阿姐已經求了陛下,接舅父他們先到我封地上避一避,你切莫太憂心。等陛下氣消了,阿姐就求他還徐林清白。」
徐椒的眼珠動了動,喉頭幾個音,繼而眼淚止不住地下流。
「你與崔先生,阿姐也在想辦法,你千萬別放棄。」
蕭珺瑤有些哽咽,她抱了抱徐椒,徐椒卻如抓住浮木一般,死死不肯鬆開她。
蕭珺瑤拍著她的背,一壁安撫著她一壁令人呈來一盞安神藥,示意她喝下。
徐椒抿過兩口,便沒了胃口,方想擱下碗,又被蕭珺瑤按住。
蕭珺瑤拿起玉勺,舀了舀黑玉藥汁道:「我餵你。」
一碗湯藥既去,徐椒也安定了幾分,她喑啞地開口問道:「大姐姐,阿弟的屍身在哪裡。」
蕭珺瑤放下碗,沒有回答。
徐椒閉上眼,輕輕喟嘆道:「屍骨無存嗎。」
她不甘心地又道:「這就是命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蕭珺瑤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道:「舜英,你要接受命運。」
徐椒苦笑道:「這樣的話竟是從大姐姐口中說出的,真不像你的風格。」
蕭珺瑤道:「大郎去世,六郎昏迷,我便認命了。我也勸過母后認命。」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說的是蕭泓,是蕭濟,是徐太后,可又何嘗不是徐林與徐椒,以及徐家的寫照。
徐椒沉默了很久,似乎努力消化著這一切,她看向蕭珺瑤擔憂的神色,終於努力從嘴中擠出一句話,問道:「五哥兒他還好嗎?大姐姐如今一個人要照顧這麼多人……」
徐椒口中的五哥兒,則是安吉長公主的一母同胞衡陽王蕭濟。
「他自然很好,前時還嚷著要吃蓴菜……」
蕭珺瑤的懷抱中是久違的溫暖,徐椒哭得累極了,不知不覺昏昏沉沉睡去。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耳畔響起,她記不大真切,她再一次進入那個夢中。
光怪陸離里,她又見到了那輪泛著詭異黃光的月亮,慘烈地掛在天邊。
緩緩地、猙獰地,滲出猩紅又濃稠的鮮血。
第50章 她是綠珠
徐椒少有這般煎熬的時刻, 猶如一隻困獸,被禁錮在別院中。
她寫了無數章自白疏遞上去,陳情給蕭葳, 卻如石沉大海, 毫無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