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立誠伸手:「一式兩份,另一份呢?」
另一份落款的紅章,再不是調皮搗蛋的小女孩無意中蓋上去的,肖立誠鄭重其事地落下印戳。
從女兒跑出來投進寧北的懷裡那一刻,肖立誠就在動搖。
她那麼喜歡寧北。
少年家中突遭巨變,窮途末路,卻要沉著冷靜地應付一切,不知道今後,他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性往下走。
肖立誠起了惻隱之心。
還是希望他順利點吧,他優秀、善良、為人溫和,連年幼的女兒都懂他的可貴,痴痴傻傻地喜歡著。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孩,如果將來淪為落魄潦倒的模樣,那是件何其殘忍的事。
說不定可以賭一賭呢?誰有能斷言,這個人就一定會輸?
肖立誠把合同遞還給寧北時,露出了微笑:「今後多指教,寧總。」
寧北心裡的波瀾,從來沒有像那一天,那一刻,如此翻湧著。
肖茉送走肖立誠後,給寧北打電話時夜色正深,問他:「你吃晚飯了嗎?」
「還沒,我在等你。」寧北說,「肖叔叔走了嗎?」
「嗯。」肖茉猜他也不會自己去吃飯,「那我再陪你去吃一點。」
夜色中車駛過來,門自動拉開,從裡面伸出一隻手,輕輕巧巧把她拉上去。
「肖叔叔沒帶你吃東西嗎?」寧北聽到她肚子的叫聲,替她揉了揉。
肖茉也摸摸肚子,剛剛聽肖立誠說了那麼多,她幾乎沒吃什麼。
光顧著回憶小時候的事了,那些記憶年代久遠,已經散成了碎片,她一點一點串起,才拼出了個大概。
「在想什麼?挨罵了?」寧北見她不說話,關切道。
肖茉搖了搖頭,往旁邊坐了坐,再俯下身,躺在寧北的腿上,他的手隨即撫上她的臉。
不管爸爸對她說了些什麼,不管他再怎麼告訴她,寧北變了,不是最開始那個單純的少年,冷血又殘酷,肖茉都慶幸無比,她曾無意中幫到了寧北。
她知道他變了。
只是,所謂的冷血與他對她的溫柔毫無關係,那不妨礙他愛她。
寧北對她說過的,他愛她。
肖茉捏著寧北的手在自己臉上貼了貼,他的掌紋粗糙而乾燥,她把它翻轉過去,先前的那個牙印已經褪去了凹痕,留著幾塊紅點。
「爸爸沒罵我。」
「那就好。」他鬆了口氣,要取得父母的支持,看起來似乎還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寧北,我們私奔吧。」肖茉仰面看著他,一臉天真。
他俯下身,仔細地吻了她的臉頰,嘴唇,額頭。
「傻不傻,又不是沒有辦法,我不至於讓你做這種事。」
他溫情脈脈地親她,安慰她。
氣氛真好,偏偏她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了幾聲,她瞪圓了眼,有點咬牙切齒。
寧北笑笑,用對講機告訴司機再開快點,找吃飯的地方。
他扶起肖茉,讓她倚著自己,從保溫櫃裡拿出瓶熱飲,擰開瓶蓋給她。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別再一個人去。」他握著她一隻手,溫暖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熱乎乎的橙汁也灌入了胃裡。
肖茉點點頭:「好。」
第31章
寧北剝了一晚上的蝦。
大概兩個人都在想各自的心事,他剝好一個,她就伸頭吃,沒注意到飽,不知不覺,就吃了幾大盤。服務員來換過幾次餐碟,把一摞摞蝦殼撤下,驚奇地看了他們好幾眼。
肖茉在回憶里沉浸了半天,覺得有點苦澀。
聽肖立誠把當年的事說過一遍,再與自己的記憶重疊起來,她更加體會了那段時間寧北過得不太容易。
說點開心的吧。肖茉吞下一顆鮮辣的蝦仁,喝了口豆奶,靠在寧北的肩上問他。
「我們什麼時候住新房子呀?」
「想去住了嗎?」寧北思忖了一會兒,算了算裝修完還要放一陣子,告訴她,「半年以後。」
「以後可以一直住在那裡嗎?」
「只要你喜歡。」
「我只要跟你住一起,哪裡都喜歡。」肖茉吃人嘴軟,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然而說到「住一起」,他們兩個又沉思了好一會兒。
要是沒有來自父母的阻力就好了。
這不是個愉快的話題。
還是說點開心的吧。肖茉繼續在腦海里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