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厲芷涵忽然抬起手腕,將那片已經轉為淤青的皮膚暴露在燈光下。
五個清晰的指印赫然在上,在雪白肌膚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目。
"你看。"
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小臉上帶著一絲無辜。
"我受傷了。"
季宴禮呼吸一滯。
他向來以紳士自居,從未對女性動粗,此刻那片淤青像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
他皺眉喉結上下滾動,胸口那股怒氣突然泄了大半。
"抱歉。"
他聲音軟了下來,輕聲道歉哄到。
"我不是有意的。"
厲芷涵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腕又往前送了送,眼睛濕漉漉的,像只受傷的小鹿。
這個角度下,季宴禮能看到她鎖骨下方一顆小小的痣,隨著呼吸若隱若現。
他按下內線電話。
"張特助,送些活血化瘀的藥膏過來。"
不到一分鐘,新助理就敲門進來,放下一管藥膏後迅速退了出去,全程沒敢抬頭。
季宴禮擰開蓋子,擠出一小截乳白色藥膏在指尖。
"手給我。"他說。
厲芷涵向前兩步,將手腕遞到他面前。
季宴禮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指尖輕輕將藥膏塗抹在淤青處。
她的皮膚冰涼細膩,藥膏的薄荷味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疼嗎?"
他問,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厲芷涵搖頭,髮絲拂過他的手臂,帶著淡淡的玫瑰香氣。
季宴禮專注於手上的動作,沒有抬頭看她,卻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
"你總是這樣。"
厲芷涵忽然開口,唇角微勾。
"明明很溫柔,卻非要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
季宴禮動作一頓,隨即繼續揉開藥膏。
"你不了解我。"
"我比你以為的更了解你,阿宴。"
她故意又用那個稱呼,在季宴禮皺眉前迅速補充。
"比如,你緊張時右眉會比左眉抬得高一點,喝咖啡一定要加半勺糖,從不多也不少,還有..."
她突然傾身向前,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朵。
"你每次說謊,都會先摸一下左手腕上的表。"
她痴迷的眼神,讓季宴禮猛地後退,藥膏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厲芷涵卻笑了,那笑容讓他想起貓在玩弄獵物時的神情。
"你看。"
她撿起藥膏,優雅地放回桌上。
"我說了我很了解你。"
季宴禮胸口發緊,半個月前初遇時的場景突然閃回腦海。
那時他還是帶著小野一起去參加的晚宴,厲芷涵一襲紅裙,自己的酒不小心灑落在她身上。
她驚慌的樣子那麼自然,眼裡的溫柔那麼真實,後來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
當時的她看起來那麼無害,像只誤入狼群的小白兔。
誰能想到,這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開始。
"你到底想要什麼?"
季宴禮直接問道,聲音里的疲憊多過憤怒。
厲芷涵整理了下裙擺,拿起自己的手包。
"我說過了,我只想要你。"
她走向門口,高跟鞋在地毯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對了,明天晚上七點,別忘了。"
門關上後,季宴禮站在原地許久未動。
窗外華燈初上,整座城市被霓虹點亮,落地窗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他抬手鬆了松領帶,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錶。
他像被燙到一樣放下手。
辦公桌上,那管藥膏靜靜躺著,蓋子沒有擰緊,散發出淡淡的薄荷味。
季宴禮走到窗前,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
半個月來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
厲芷涵"偶遇"他時的驚喜表情,她介紹人脈給他時的熱心。
她父親厲寒霆看他的那種評估商品般的眼神...
還有自己父親在得知他跟厲家大小姐認識以後,對他更加的滿意,氣色也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最令他不安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習慣這種安排。
那些輕易到手的大單,那些競爭對手莫名其妙的退讓,甚至樓下那家突然換成他喜歡口味的咖啡店。
這一切都太...
舒適了。
就像溫水煮青蛙,等他意識到危險時,可能已經無力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