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愣了一下,道:「我方才從那裡回來,怎麼沒看到他倆?」
他覺得不大對勁,把油紙包往盲眼少年手中一遞:「這裡頭是包子,你先吃著,我去找找。」
「等等,門後有提燈,您拿上提燈再出門!」
戚清抄起提燈,在門口拿出岳寂啃了半口的油果子,往上捏了個法訣。
眼前霎時浮現出一縷淡淡的白線,若隱若現地往側邊小路延伸而去。
他沿白線邁開步子,走了片刻,便在路上遇到了找人的謝棠。
「戚師兄,對不起,我沒找到您的弟弟。」小姑娘一見到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早前聽說鎮裡來了拐子,您弟弟要是……怎麼辦呀!」
「別急,我知道他在哪。」戚清把提燈遞給她,寬慰道:「他自己有功夫傍身,倒是你,快回去吧,天馬上要黑了。」
謝棠欲言又止,卻怕耽誤他尋人,只好自責地嘆了口氣,先行離開。
戚清繼續跟著白線往前,不想越走越偏,一路到了河坳,天色也漸漸黑下來。
他瞥著柳樹下似乎站著個小小的身影,呼喚道:「岳寂?」
孩子不答,默默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戚清確定了是他,大步走過去道:「師父來了。」
青年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子,單膝跪地,將人摟入懷裡,輕聲問:「怎麼一個人跑得這麼遠?嚇了師父一跳。」
他語氣寬和,懷抱溫暖,卻一點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小孩猶豫幾秒,慢慢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戚清心知這小東西因新床的事不開心,十分耐心地問道:「不開心?下午發生什麼了嗎?」
岳寂不言,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戚清輕輕撫摸著孩子後腦柔軟的頭髮,隱隱嗅到一絲反常。
「怎麼啦,有什麼事能告訴師父嗎?」他動作輕柔,把人摟得更緊了些,溫聲哄勸道:「師父保證不告訴別人,好不好?」
過了好半晌,小孩才悶悶道:「我沒事。」
戚清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拍拍他的背,含了點無奈,道:「莫要埋怨師父,我也沒想過出去一趟要這麼久,早知道就把你帶上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最是敏感,自己遲遲不歸,岳寂不會以為被丟掉了吧?
早春的寒風拂柳而來,戚清把岳寂抱起,側過身子擋在風口,並不急著催促他,手指淺淺梳理著小孩微翹的發尾。
岳寂似乎被他摸得很舒服,額頭蹭了蹭戚清的脖子,不再亂動了。
戚清便抱著他往貓狗堂的方向走,走到有燈燭的地方,岳寂感到有幾分難為情了,直起身子要下來。
他落到地上,拉住戚清的衣袖:「師父,咱們不回宗門麼?」
「你還沒吃晚飯呢。」戚清道:「我買了些包子,回去吃上幾個再走。」
小孩垂下腦袋:「不想回去。」
戚清下意識地問:「他們欺負你了?」
不能吧,那對姐弟看起來挺和善的,岳寂也不是吃悶虧的類型。
「跟他們沒關係。」岳寂否認了,片刻後,語氣裡帶了一絲踟躇,小心地問:「師父,你對我好,是因為我需要你的照顧嗎?」
就像對待那對姐弟,或者任何一個可以成為戚清徒弟的人。
只要那個人弱小,無助,伸出手祈求師父的幫助,青年都會那樣好地對待對方,回應所有向他伸出的手。
並非他獨有的,專屬的,亦與「岳寂」這個名字毫無關聯。
僅僅因為這個人是「戚清的徒弟」。
「會有一天,你也會不要我嗎?」他又問。
岳寂在冷風裡仰頭,眸底滿是迷茫,急切地等待一個來自戚清的回應。
戚清微微挑眉:「也?」
還有誰敢不要男主?大膽。
「別想太多。」青年點點他的臉頰,順毛道:「師父照顧徒弟天經地義,再說了,我就你一個徒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岳寂捉住他作亂的手,執著道:「那師父以後會有別的徒弟嗎?」
戚清想了想,不確定道:「不會了吧。」
養一個小孩還蠻麻煩的,他也不是總有那麼多耐心。
小孩突然站定,拉起戚清的右手,把自己的小指和青年的小指勾在一起:「說好了,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師父發誓!」
「好好好。」戚清哄小孩似的搖了搖手指:「就收你一個,好了嗎?咱們回去吃包子吧。」
大概是順毛順到心坎上,岳寂終於乖乖地任他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