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一路看過去,額角青筋直跳。
這跟仇人給他上墳有什麼兩樣?
這些立牌出自誰的手不言而明——只有岳寂能讓它們丑得如此有辨識度,整整兩年審美水平毫無長進。
戚清喉頭哽著一口氣,黑著臉左右巡邏幾步。
其他洞府門口都乾乾淨淨,只有他洞府門口杵著這些立牌。
好丟臉,好不想承認岳寂是他徒弟。
他輕輕咬了下後牙,想了想,把最大的那個立牌搬了起來,小心翼翼挪到洞府側面的矮樹林裡,再依法炮製,一個一個疊過去。
半人高的草叢雖不濃密,好歹遮住了家醜。
「混小子。」
戚清放下衣袖,嘟囔一聲,準備回來再找人算帳。
轉過身時,他心情又恢復了明媚,哼著小曲踏上了出山的小徑。
……
聽松崖。
一輪冷月高懸,月輝傾瀉而下,薄薄籠罩著萬里松濤。
黑衣青年盤腿端坐於半山石階前,闔眸修煉,不知運轉過了幾個周天,忽然察覺到某處留下的氣息被擾動。
他瞬間睜眼,眸中寒芒乍現,手指輕勾,一縷黑氣繞上了指節。
似乎知道了什麼,青年周身流轉的金光漸漸斂去去,先是略感詫異,隨後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
山谷結界泛起一陣漣漪,鑽出個面目平平無奇的男子。
這人先是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確認外面無人後,肩膀明顯鬆弛下來,大搖大擺往外走去。
走了兩步,破空聲響起。
「唰!」
一柄長劍忽的橫亘在他面前。
戚清心頭一驚,以他的修為,方才竟完全沒有感受附近有人!
他側頭看去,只見長劍的主人一襲黑衣,長發在腦後扎了個低低的髮髻,肩寬腰窄,身形比他高些,無聲無息倚在石壁邊。
見他停步,對方不疾不徐收回了手。
這個背影莫名眼熟,戚清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直到那人回眸,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來。
他骨相優越,眉骨高而深,鼻若懸膽,線條鋒利挺直,抿唇不語時,給人以些許不經意的冷峻。
偏偏此人還有一副好皮相,鬢角如飛,眸若點漆,宛如水墨繪就的畫中人。
——如果,戚清是說如果。
不是岳寂就更好了。
青年心裡發緊,頓時僵在原地。
「師父出關了?」來人輕聲問:「怎麼不提前知會弟子一聲?」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戚清後背發涼,壓下僵硬,面上訕笑道:「這位道友是不是認錯人了?」
幸好出結界前做了偽裝,否則當場掉馬……場面得多尷尬。
岳寂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直起身來,手腕一翻,沒出鞘的長劍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被他反手負於身後。
他歪了歪頭,語氣淡了下來:「兩年不見,師父還是這麼喜歡騙我。」
「何時騙過你?」戚清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輕咳一聲搶救道:「我……我是說,道友的師父何時騙了你?」
語氣平穩,但內心超絕震驚。
——區區兩年,別的不說,岳寂身高怎麼就比他高了?師兄到底給他餵了些什麼??仙丹嗎?還是飼料?
岳寂靜靜望著他,但笑不語。戚清這才發覺他生了一雙極其漂亮的鳳眼。
那雙少年時期總含著撒嬌、委屈的濕漉漉的黑眸,如今已盡數褪去綿軟,眼角如飛,仿佛出鞘的劍光,清冽而鋒銳。
二人僵持著對視半晌,戚清終究抵不住尷尬,率先移開了目光。
怪了,明明閉關前還能好聲好氣地說話,現在他反倒心虛了?
兩年不見,竟有些不知該如何相處。
他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窘境,岳寂卻忽然逼近一步,語氣平靜得近乎危險:「師父,失禮了。」
戚清腦子「嗡」地一聲,頓覺不妙。
上一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岳寂強行把他背起來爬山的時候。
他的預感果然沒錯,就在岳寂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眼前驟然天旋地轉。
——岳寂竟直接將他扛在了肩上。
戚清瞬間懵了,心理果然跟當時一樣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