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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纓沒有說話,順從地站起身,被推搡著往前走也沒抵抗。

沈氏掃了她一眼,淡聲道:「一人之過,連累全族,你真該以死謝罪。」

沈纓恍若未聞,她出神地望著林府樹枝頭掛著的燈籠。

八角燈籠上畫著山水小景和梅蘭竹菊,雅致清新,十分好看,也很明亮。

她又想到了父親,往常像這種天色,家裡只會燃一根蠟燭,弟弟們會在屋內讀書。

而父親會靠在窗口,借著天色替他們兄妹縫補,即便病重,他也從未假手於人。

不知現在他醒了麼?

還是已經……死了。

她忽然有些後悔,本以為拿捏住林玉澤就能討來銀錢。

可天意弄人,她竟遇上了姜宴清。

這個人連累她也救了她,她以為這人是一線生機,卻被他親手掐斷後路。

如今,又讓她「求死」。

他到底要做什麼?

沈纓沉默了一路,也苦想了一路,很快便到了中廳。

中廳大而寬闊,占據著林府最好的位置,用來接待重要賓客,修得清雅至極,疏影橫斜、鳴蟲唱和、磊磊假石錯落排布,即便是夜晚,這裡也有著獨一無二的韻致。

貴客盈門,中廳的門窗大開著,滿室光亮甚至都蓋過了月色。

沈纓卻只覺得「假」。

虛假的光明、虛假的仁義、虛假的清名。

夜風竄進她的領口,她打了個冷戰,抬頭望了望屋檐下擺動的七彩琉璃燈,原來是起風了。

有人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將她推進了廳堂,壓著她跪了下去,而她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她看了眼姜宴清。

他正端起茶碗,細膩的白瓷碗在他指尖微微轉動,像朵盛開的瑩白花朵。

他垂眼看著茶湯,嘴角輕輕勾起,對周遭的吵鬧聲充耳不聞,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但她知道,今日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纓跪在地上,沈氏立在她身側,柔滑冰涼的衣料落在她手背上,原來這衣裙並非素麵,而是用細細的銀線繡著瑞鳥銜枝紋,華貴而不張揚。

衣裙隨著主人的抽泣聲抖動,盪起細小的弧度。

沈纓盯著那捲曲的紋樣,忽然聽到姜宴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他說:「夫人與林婉柔親如母女,感情深厚,難怪捨得將價值千金的鸞髓香贈與她享用。」

「鸞髓香一年不過十盒,本官想孝敬族內長輩,卻沒買到,不知夫人手中可有剩餘?」

沈氏動作一頓,聞言說:「鸞髓香也是民婦偶然得來,見味道不錯便分送了府中的女主子,婉柔最喜歡,我便多給了她一些。如今手裡沒有了,大人還是另想法子。」

姜宴清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說道:「府上皆知林婉柔最愛翠雲龍煙,習字撫琴時必會燃此香助興。但此香其中一味龍涎與鸞髓香相剋,長久使用會令人陷入癲狂,神志混亂。」

「本官今日恰好在花園中聽林婉柔胡言亂語,極像失心瘋的症狀,怕是發病已有一段時日,夫人母家是調香大戶,難道不知這些避諱?」

沈氏徹底止住了哭泣聲。

沈纓抬頭看她,只看到她繃直的下頜。

沈氏說道:「民婦愚鈍,自小對調香並無興趣,所以不懂這些門道。」

「翠雲龍煙與鸞髓我也常用,這是闔府皆知之事,我並未察覺異狀,況且府中所有女主子,民婦都送了香,只是疼惜侄女,多給了一點,並沒有害人之心。」

而此時,沈纓才恍然大悟,明白沈氏為何換衣換香。

原來,是因為她之前身上的香能害死林婉柔。

姜宴清看了眼沈纓,見她蹙眉思索,想必是猜到了其中緣由。

他又掃了眼林家眾人,見林致正向徐道仁使眼色,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他說:「本官對香道一事倒是略知一二,知道世間有一種香,名為龍樓,是漢時遺方,清早與夜晚燃上一刻,有益壽延年之效。此後被揚州沈氏一族所得,被奉為珍寶。」

姜宴清一直看著林大夫人,似乎頗為好奇,問道:「此香與鸞髓味道極似,但因其中含有冰燈草,故而有清涼淡雅的雪蓮餘味,林大夫人難道也不知自己用的是龍樓而非鸞髓?」

「冰燈草與鸞髓是死敵,只要吸入片刻,便能暴斃而亡。」

「香毒不會使屍身出現中毒之症,卻能讓屍身加倍腐朽,所以林婉柔真正的死亡時間比驗屍結果縮短一半才對。」

姜宴清略有停頓,他發現沈氏在聽到「加倍腐朽」時快速地眨了下眼,隨後移開視線去看他身後的青銅燈架。

他又說:「林婉柔受傷假死,被沈纓急救後分明已有恢復,卻在林大夫人出現後暴斃。她常年用鸞髓,遇到冰燈草自是必死無疑。夫人私庫中龍樓香料一直封存,為何今日要用?」&=&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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