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纓早有預料,倒也不沮喪,低聲謝了一句。
「不必謝,周掌柜囑咐了,你若問便告訴你,當年的事總得有個了結。」
是啊,總得有個了結。
當年,她對身處詔獄的杜鸞下了狠手,試圖要逼他說出當年案子的究竟,可杜鸞嘴硬得很,寧願斷了一條胳膊都沒說出來。
她是起了殺心的,她覺得不管是不是這個負心之人殺死表姐一家,他本身都難逃干係。
而且,他也該對利用表姐情思這事負責任。
可她當時竟然查到芙蓉巷在暗中護著杜鸞,這讓她有所收斂。
她並不敢因為杜鸞而得罪芙蓉巷。
所以,當年她最後收手,一是當年案子始終存疑,讓她心懷芥蒂,怕杜鸞一死,此案成為無頭案,二是,她確實忌憚芙蓉巷。
沈纓謝過周掌柜與黑娃,又在鋪子裡幫著整理了一些貨物。
待做完這一切,已過了半個時辰。
沈纓買了冥幣、紙紮和祭品去了郊外的棲鳳山。
那是縣城西北一座低矮平緩的山,因有梧桐樹而得名,姨母一家就葬在那裡。
二十年前的今日,姨夫故去。
官府來人說是修路遇上山洪,姨夫是領頭的,被捲入洪水中屍骨無存。
五年前的今日,姨母、表姐還有表弟離世。
其實當年真相到底是什麼,她一直沒能查清。
之所以能指控杜鸞,就是因為姨母她們死時,他在場。
他手上有兇器,身上也有表姐留下的傷。
而表姐死前,他還掐著她的脖子。
表姐對杜鸞一見傾心,她喜歡那個灑脫不羈的少年郎,一心就纏著人家,掏心掏肺的想獲得回應。
而杜鸞起初是覺得有趣,或是有其他目的,也帶著表姐玩樂。
可是,時間一久便不耐煩了,甚至和表姐打賭,將其扔在荒山之中,讓她獨自回城。
那年,恰逢雨季,山中危險。
整整十日,沈纓進山找到表姐時,她簡直沒了人樣。
明明是杜鸞引誘在先,表姐動了真心,他卻膩了,便棄之如敝履。
表姐那般剛烈堅韌之人就因為這些情情愛愛的事,陷入瘋魔。
沈纓一旦回憶那些日子就覺得又恨又悲。
所以,即便最後,姜宴清能查出杜鸞並非殺人兇手,她也不會原諒這個薄情之人。
時至今日,表姐已白骨累累,杜鸞這個始作俑者卻招搖而出。
更可恨的是姜宴清,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用這種惡人做事,可見骨子裡就沒有什麼憐憫之心。
誰能做事,在他眼中就是個幫手。
所以,日後一旦覺得她無用,必會棄之。
沈纓跪坐在墳前,對著長眠於地下的親人傾述種種不如意,仿佛只有此刻她才能卸下堅韌的外殼袒露自己的脆弱。
山林中的冷風令她漸漸平靜。
天色漸漸陰沉,空氣中泥土的氣息預示著一場大雨很快便要來了。
她下山時加快了腳步。
然而,在路過一片樹林時她忽然聽到一陣響動。
嗚嗚……
像號角又像某種野獸的聲音。
沈纓皺眉看向聲音方向,遲疑片刻,最後還是走了過去。
誰知,樹蔭掩映下她竟看了姜宴清。
第十七章
沈纓右眼猛地跳了一下,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背著手站在一處詭異的陣法中間,指尖夾著一個銅鈴鐺。
那鈴鐺很奇怪,因沒有內芯,搖晃間是無聲的。
姜宴清面向某個方位站立,一動不動,像在觀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