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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纓看著蓉娘進入馬車內,她才看向小成。

她斟酌著說些什麼,待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後,又嘆了口氣。

她聲音放得很輕:「周家,我會幫你照看的,你……」

「阿纓,你不用愧疚,即便不是你,我也不會任由董旺牽制,我遲早都得殺了他。」

周小成靜靜地凝視著她,似乎要將她刻在心上。

良久後,他往前走了半步,釋然道:「不必浪費精力在周家,周家人丁興旺,少了我沒什麼差別。至於我祖父,我下輩子再報恩。」

「阿纓,你要小心姜縣令,這個人和馮華不一樣,他來永昌一月不到,便將這裡攪得不得安寧,背後定然有依仗。他是要和大人物斗的,你不要被他利用。」

「這是我在德陽的幾個好友,過命的交情,都靠得住,你若是在永昌難以立足,就去找他們。」

沈纓接過寫的密密麻麻的紙條,收入袖中。

她抬眼看著周小成說:「小成,我最愛算計,從不做無利可圖的事。這些年,給你搜集藥材,對你噓寒問暖,也不過是想將周家當做棲身之處,所以……沒了周家,我自會尋找別的靠山。你只管走吧,不用記掛我。」

「何必這般輕看自己。」周小成倉促地笑了一聲,隨後又帶著濃濃地無奈說,「你我相識十載,你是什麼樣的心性,我如何不知?」

「阿纓……」

「莫要事事爭強好勝,莫要過的太苦了,我,我在那兒,也不安心。」

周小成說的很慢很慢,短短几個字,被他說的像是跨山越海一樣。

沈纓嗓子疼的厲害,她低頭抻了抻衣袖,硬生生咽下那份不甘。

然後她抬頭看著小成:「放心,總會過去的。」

這世間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連這潑天的血仇和冤屈,不也就散了麼。

周小成笑了笑,笑的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抬手用力錘了兩下心口,胸腔里傳出厚重的聲音。

據說,這動作是外族武士向將領做的,是忠誠和守護的意思。

「保重。」周小成轉身離去,走到蓉娘車的另一側,車身擋住了他的身影。

蓉娘撩起車窗簾,對沈纓說:「鷹衛一案辛苦阿纓,他日,我再謝你。」

沈纓往前走了幾步,在帘子放下前出聲道:「那天,雖有雷雨之兆,但鷹衛走慣了北谷索道也未在意。他們在途中碰到了兩個趕著參加鹿鳴宴的書生,書生的馬生了病,兩人十分狼狽。」

「大約都是愛馬之人,大約是因為這是年前最後一趟遠行,鷹衛所有人都是高興的。」

「所以那兩人從鷹衛手裡得到了一袋價格不菲的炒豆,可殊不知那炒豆摻了毒鼠散。後來,馬車翻入山下,他們被摔成了一堆骨頭。」

她說著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繡了牡丹花的綢緞袋子。

上等的綢緞,略顯粗簡的繡技,里外用了五層,所以即便二十年了,也沒爛透。

這是她私自從桃林那兩具屍骨的遺物中拿出來的。

為亡者言,為生者權,為活者謀。

那些離開的人,已經離開,而那些活著的人,總是要活下去。

所以哪怕身為仵作,有職責壓身,沈纓偶爾會從屍身上帶走一些物件。

而這些物件,有時能成為她手中籌碼,更多時候也是她唯一能為活著的人做的事了。

她指尖在繡線上輕輕划過,遞到車窗簾里,「世間事,多有不得已之時。蓉娘,周家……還望你,網開一面。」

蓉娘撩起帘布,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接過那個裝過炒豆的袋子。

袋子上頭那朵牡丹花極為張揚,全然盛放,片片花瓣都舒展開來。

顏色雖然褪去了不少,但依舊能看出略顯稚嫩的針法和極品絲線。

那是她七八歲時給父親和衛隊的大哥們做的。

每個人都有,逢年過節能繡滿滿一筐。

三歲捻針刺繡,旁的東西馬馬虎虎,但大牡丹繡的像模像樣。

這個袋子,應該是大哥的,角落裡還繡了一小半的曹字。

大哥心太熱,父親當時總說他不是做鷹衛的料。

看吧,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人,他也捨得送東西。

這一送,竟還要了人命。

這倒真應了周庚年那句話,他們啊,都是命不好,都是倒了大霉的人。

蓉娘忽然笑了一下,她將帘子撩的更高,探出半邊臉看著沈纓說:「周家之事你不必再管。阿纓,倒是你,下次可不能再亂操心了,不然,姐姐會生氣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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