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秦氏筆直地坐著,被劃傷的眼睛朝著他們的方向,那專注的樣子,像是她能看到似的。
沈纓收回視線,跟上姜宴清。
就在他們又路過那書房時,沈纓敏銳地發現那屋子的窗戶開得更大了。
她頓了一下,正要推門進去。
「吱吖」,門被打開一條縫,沈纓垂眸對上裡頭人的視線。
「邱公子。」
裡面的人只露出半張臉,但沈纓只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秦氏所生的邱小公子。
她微微矮下身子,正斟酌著從這位小公子口中問點事。
她還未開口,就聽著門內的小少年說:「父親來時我恰好病著,一直昏沉,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很慚愧,不能幫大人解惑。」說著咳嗽了幾聲。
他的面色確實不好,身形也單薄,扶著門的手指瓷白如玉,指尖也沒什麼血色。
沈纓緩緩直起身,看了眼他身上的翠綠色錦緞衣衫,低聲道:「那公子好生休息,不必掛懷,官府會傾力調查此事。」
那小公子仰著頭看向她,漆黑的瞳仁在陰影中仿佛兩顆墨錠,啞聲道:「有勞了。」
他說完便關上門,沈纓等了等,聽到窗戶也關上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姜宴清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門。
兩人從出門後便沉默著,長長的巷道里迴蕩著他們的腳步聲。
沈纓看著姜宴清的背影,他的一隻手背在身後,手指撥動著一串佛珠。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串珠子,第一回 時還是在林府上,他捻著佛珠,面如菩薩心若羅剎,一舉一動皆是殺意。
此時再見,看著那滾動的珠子,心也跟著縮緊,她猜不到姜宴清在盤算什麼。
「嗒」佛珠轉停,身前人影也停,沈纓抬頭看向巷口。
就看到三個人。
一位婦人、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還有一位坐著素輿的少年。
姜宴清停頓了一瞬便向前走去,待走到那幾人七步開外時,出聲道:「邱夫人。」
第三十九章
沈纓一怔,認真打量著前面的婦人。
邱夫人是個面容普通的婦人,膚色白皙但皺紋有些深,牙齒微微外凸,頭髮烏黑濃密,整整齊齊的團在頭頂,插了兩根雕著祥雲的銀簪子。
她雖清瘦但身姿筆挺,雙眼清亮溫和,比一般的官夫人內斂樸素。
邱夫人旁側那位少女應該是邱少隱的長女,邱蓉。
都說女子多似父,但邱姑娘卻與其母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身形修長,臉頰紅紅的,看著很健康,眼睛很大卻不甚靈活,眼神懵懂痴傻。
邱蓉背上背著一捆新砍的樹枝,腰間一側掛著一隻野兔,野兔被繩子捆綁,繩結十分巧妙。
可即便身上掛著滿滿當當的,她手上還是小心地托著才拓印好的碑文紙張。
見沈纓看她,便露出戒備的神情,把手上的東西往回收了收。
沈纓怕嚇著她,移開視線看向旁側一直平淡面對他們的邱安。
素輿是被人精心改造過的,輪子很寬,打磨的光滑,推動時會更加平穩,扶手、背部都包了軟墊。
他比上一次筆墨鋪子見到時,更瘦了,洗的發白的長袍裹在身上,彷如木雕一般。
他懷裡抱著一把古琴,琴袋是發舊的綢緞,系帶也因為多次拆開,斷了一截,後又被縫上。
邱安在看到姜宴清時,神情沒什麼波動,抱拳行了一禮後,率先說道:「小子邱安拜見姜大人。」
然後他又對沈纓也施了一禮,沈纓忙回禮。
邱安行了禮後,身後的邱夫人也拉著邱家姑娘一起行了禮。
姜宴清視線落在琴袋上,忽然說:「久聞蜀中雷家最善制琴,可否一觀。」
邱安手臂緊了緊,似乎不太願意。
邱夫人上前,從邱安懷裡拿出古琴,取下琴袋,將古琴遞給姜宴清,謙虛道:「舊物而已,讓大人見笑了。」
姜宴清撫了撫琴弦,撥了一下,琴音清越,比尋常琴的琴色要清亮許多。
他讚賞地看了一眼便還給邱夫人,隨後說道:「本官記得先前就叮囑過夫人,近日切勿出門,邱主簿被殺一案雖尚無定論,但兇手狠厲,極有可能是仇殺。」
「夫人卻不顧本官警告,甚至還帶子女出來,繞過衙門留在邱家附近的守衛,走芙蓉道趕到此處。」
「夫人這般行事,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