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面容動了動,眉心皺起又鬆開,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起身往外走。
沈纓借著喝茶的動作,抬眼看著她。
王惜已經湊到了女人堆里,饒有興致地聽著那些人說話。
沈纓沖她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肚子,假裝自己急著入廁。
她往吳氏離開的方向走去。
憑著對姜宴清給的林府院落布局圖的印象,很快便看到了那主僕二人的身影。
她們走的並不快,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院落。
裡面似乎有人在等候,但對方謹慎,身影被樹木擋著,沈纓並未看到。
沈纓不敢再妄動。
有些人對旁人窺視的視線是很敏銳的,她不能在這裡暴露行蹤。
於是她離的稍微遠一些,勉強能看到吳氏的身影。
她正在和樹後的人說話,面上淡淡的,偶爾點點頭,中途笑了兩次。
唯二的兩次說話,說了一句「那很好,」和一句「你們保重」。
沈纓再往前湊了湊,沒聽到有人出聲。
但聽到很輕的一個聲音,像是馬車轉彎時車軸那裡的摩擦聲。
但這個聲音要輕的多,聲音只響了一瞬便消失了。
對面的人走後,二少夫人就立在原地出神。
她臉上掛著笑,似乎帶著些許欣慰與嘆息。
「夫人在和誰說話?」
忽然,林玉泊從另一側的小路走過來。
他似乎想看看自家夫人先前和誰說話,卻被一旁的吳氏喚住。
她走到林玉泊身前,替他理了理腰間和衣領處的褶皺,淡淡解釋,「故人而已,來聽書院先生講學,夫君為何不在前院?又頭疼了?」
林玉泊有幾分心虛,他先前才與一位南詔來的絕色棋女親熱了片刻,衣衫略有不整。
在此處碰見吳氏也嚇了一跳。
他從心底有些怕自家夫人。
似乎諸事都逃不出她的眼,諸事不能驚擾她半分,和老太爺很像。
林玉泊小心地打量著夫人的臉色,見她沒有追問衣衫的事才鬆了口氣。
他連忙上前虛扶著她的手臂,溫聲解釋,「吳家兄長來了,約我在此說說話。」
吳氏看著林玉泊,蹙眉道:「無事不登門,他定是想說邱主簿被殺的事,兄長定是疑你動手殺了邱主簿,才來此探問。」
林玉泊搖搖頭,寬慰道:「不會的,兄長差人來說他得了個好寶貝,是從南詔找來的活物,什麼蜘蛛,想來與我賞評。」
吳氏不知是想到什麼,竟捂著嘴乾嘔。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必與他多言,邱主簿一案,牽連者眾,他沒安好心,你不要與之深談。」
「邱主簿於仕途一事,野心甚大,即便被你們拖進了泥潭裡也沒失了當初志向,看他對那小公子如何嚴苛就知道了。」
「如今尋了姜縣令這個靠山,便想抽身而出,與你等割裂。所以,殺人者無外乎那幾人。我兄長也逃不了干係,你離他遠些。」
林玉泊點點頭,「殺人者簡直妄為,莫不是與林、吳兩家有仇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殺人?還恰好在我宴請那日,定然存了嫁禍的心思。」
「所以才要謹慎。」吳氏垂眼撫了撫肚子,嘴角掛起一抹諷刺的笑,「畢竟,你們做的那些有違天道人倫的事,足夠你們被千刀萬剮。」
她聲音柔柔,若不是言辭狠厲,還以為是什麼好話。
林玉泊臉上一僵,扶著吳氏的手也縮了回去。
他聲音里依舊恭敬中帶著點畏懼:「茶童茶女一事,最早不也是岳父他們做起來的麼?南詔那邊這些年要的人多,我們只能換個法子應對。邱主簿跟著我們做了幾年,收了多少好處,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而且,他雖有退意,但我也從未想過殺他,畢竟邱家在渝州也是大茶商,還有些聲威,只要他管好自己的嘴,我們也圖個好聚好散。」
「你還不知道,邱主簿出事前還將自己的兒女送去以表決心,我們可沒逼著他。」
「邱少隱野心勃勃,他得罪的人,豈止我們?夫人不必操勞,此事,我與吳家兄長會商議。」
吳氏眯眼看著日光落下來,輕聲說:「如此冷心冷肺,難怪會死。」
她深吸了口氣:「新縣令機敏非常,一定要及早將自己撇清。若被問到和兄長關係,只說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切記,不要和吳家牽連半分。」
「那你父親、兄長……」
「眼下,先顧好你自己。吳家事,自有吳家人來料理。」
吳氏臉色不太好,擺了擺手,「妾身不喜歡熱鬧,便早些回去休息了。」
林玉泊連忙道:「好,夫人回去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說完招來侍從陪著吳氏,自己神色惴惴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