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清才將一個試圖拽他腿的人踢到火樓底下的水渠里,就感覺一股大力拍到他的肩頭。
他側身避過,抬眼便看到林默。
林默踩著一粗木,收回手,笑著說:「姜大人,要不要比一場?」
姜宴清看著他,抬手擦了下汗,說:「有何不可,來!」
於是,火樓上就出現了兩條詭異的人影。
他們一邊打鬥一邊往上攀爬,周圍的人像蟲子似的撲簌簌的往下掉。
最後,林默略輸一籌,姜宴清摘下來象徵火神之福的火把,在疾風驟雨般的鼓聲中點燃火樓。
火樓頂部著了火,照亮了夜空。
而姜宴清抓緊旁側繩索,自高處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場中。
「嘭嘭」火龍頂端冒出火星,隨後竄出煙火,在漫天煙火中整座火樓的上半段都燃了起來。
震天的呼喊聲響起,姜宴清被年輕人們舉高,大聲呼和。
沈纓腦子裡忽然就閃過一句話來:縱馬歡歌今不醉,意氣風發少年郎。
周圍的欄杆全被打開,百姓湧入,圍著火樓圍成圈,又唱又跳。
永昌的小調,豪放清朗,人人高歌,像要把夜幕都掀開。
一直熱鬧到半夜,集市上的人才少了。
沈纓找到姜宴清,他正部署衙役夜間巡防,避免有夜火。
沈纓將手上的帕子遞過去,姜宴清接過去擦了臉上的東西。
「大人,還沒來得及嘗嘗今年各大酒莊的新酒吧?這是我挑的幾家,都是百年的老字號,您不妨嘗嘗。」
沈纓正要將酒罈遞給姜宴清,林默過來了。
他已經去梳洗過了,頭髮上沾了水,臉上微微泛紅,看著比平日更有朝氣一些。
他過來後便笑著說道:「原先只以為姜縣令足智多謀,才情卓絕,沒曾想竟是文武全才,真叫人佩服。」
姜宴清隨意擦了幾下臉上的東西,聞言似乎想起來方才的酣暢淋漓,於是含笑道:「林公子亦是人中龍鳳,不過是屈居淺灘罷了。」
「何不放開手腳,翱翔四海,以君之能,定可有一番作為。」
林默放下挽起的衣袖,聞言垂頭輕笑了一聲。
他從旁側拿起一壺酒,走到湖邊的欄杆前,望著寂靜無波的水面。
末了,林默忽然吟了一句:「終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翼若垂天之雲,其體稱焉。[1]」
姜宴清與他並肩而立,說道:「君有鯤鵬之能,本可翱翔四海,何必被縛手腳?」
林默笑了一下,說:「大人又為何到此邊陲之地?您若留在京師,仕途更加平順。在此處,怕是處處受制吧,就不委屈?」
姜宴清卻說:「問曰:『人為何而活?』 佛曰:『尋根。』」
林默垂眸看著澄心湖,喃喃道:「尋根,根為本,堅守本心,方得始終。」
姜宴清微微頷首,此時有衙役來回稟,他便離開了。
沈纓見林默似有心事,便打算去尋弟妹們。
燈火之下,林默憑欄而立,她看了一眼,竟覺得他分外寂寥。
此時此刻,他們咫尺相近,這樣的林默,並不是那個在樹林間盡情肆意的少年郎。
夜風微微的吹來,江水繼續奔騰,空氣里是酒香混合了松木的香味,愈發張揚起來。
沈纓盯著林默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轉身離去。
回去之後,弟妹們都興奮的睡不著。
幾個人索性在院子裡支起了火爐子,裡頭煮了些豆子和野味,就這麼圍著爐子吃了起來。
後半夜忽然起了風,院子裡的樹木被刮的呼呼作響。
沈纓披著一件舊衣倚在窗口往外看。
火樓的火燒的更旺了,照亮了半邊天,似乎整個夜空都暖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她今日多飲了幾碗酒,心跳的有些快。
第二日清早,父親過來時給她送過一個匣子,裡面裝的是幾本書籍。
「霍三師父送來的,你們都不在,我便收起來了。」
沈纓擦乾手上的水漬,小心翻開裡面的書卷,最上面正是先前霍三不准她看的那本禁術書。
底下還壓著幾本同樣古舊的書籍,關於機關、偏方還有驗屍之法的書。
她撇了撇嘴,她就知道這個老傢伙得忍不住來跟她低頭。
只是,她也奇怪,霍三的態度忽陰忽晴,怎麼忽然就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