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羞愧難當,站在原地久久無言。朱鶴也覺得流民可憐,絞盡腦汁想了個辦法:「那咱們帶他們入城去吧!咱們身份如此,城中官員難道誰還敢跟咱們要錢不成!他們看這些流民有咱們做靠山,也就不敢刁難了!」
蘭英反駁:「這麼簡單還需要找你們?我家小君面子還不夠大麼!我家小君說了,這些流民不會是最後一批,眼看世道越來越亂,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難道都要等著我家小君去救麼!」
朱鶴抓抓臉:「是哦,那怎麼辦……」
「你們是當官的,我們又不是!你問誰!」
朱鶴嘟囔:「我也不是當官的啊,我家公子才是……公子,怎麼辦啊?」
承平長嘆一聲:「小君的意思承平明白,小君是希望清吏治、明法度。官吏者生民父母,官吏不清、生民無可倚;法度者治政圭臬,圭臬不明,治政無所從。今日所見所聞承平會悉數呈報,想必父親自有應對。至於廟中這些百姓,倒也不必入城……」
趙熹轉身看他:「那他們去哪裡,就留在廟裡當和尚麼!」
承平解釋道:「平陽城約有人口九萬三千,土地八十萬畝,耕地十中有三,我州法令每口男子分田地五十畝、女子減半,然大多良田為世家所據、還有軍田屯糧,普通農戶只得開山闢田,即便如此,城內人口日增,土地總有窮盡之時,雖我州廣納萬民,卻並非要百姓全擠在平陽城裡。世人安土重遷,若有可能都希望落葉歸根,他們既然來自衛州、衛寧二縣又已歸於我下,不如叫他們回到家鄉去,此次州府派人去衛寧,他們正好可以同行,路上也安全些。」
「若在家活得下去他們又怎麼會來這裡呢!」
承平道:「以前自然是活不下去,可兩縣已歸我州,我州自然要治縣安民,怎麼還能叫百姓背井離鄉掙扎求活呢?為政者,治人,亦治地,更需治時。古人云德政者百姓向之如川,所向非單人向,身在他國、仍向之為主,王軍所至簞食壺漿以迎,如此天下一統方能長治久安。」
趙熹聽得有趣:「治人治地我懂,何為治時呢?」
「今之所為不見功,萬代千秋頌其德,是治時也。我之求安,非一時一刻之安,願世代萬古之安!」
承平說此話時俯視眾民,語速不快、音量不大,卻振聾發聵,往常的駑鈍淡去,目定神威、莊重泰然。趙熹怔怔得瞧著他,許久才輕輕笑了一聲。
承平又紅了臉,忙道:「這些都是承平妄言,叫趙小君見笑了!」
趙熹抓著自己的辮子在手中繞了兩圈,笑問:「看你年紀小小竟有如此丘壑……你多大了?」
承平壓低了頭:「十、十五了……很、很快就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