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解釋道:「我本也有些猶豫,可是承平一去數年、等他回到平州只能依賴他的兩個兄長了!趙熹畢竟身份特殊,與承盛承泰都有些瓜葛,現在他們還小、兄弟和睦一切好說,可牙齒和舌頭都有打架的,更何況公侯兄弟呢!以後若是有些許齟齬、趙熹這事就會被不斷提起,到時候何止承平,就連趙家都要與我們有嫌隙了!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是為他們好啊!」
常輝不由感慨:「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郡公一片慈愛之心天地動容,唉,希望三公子和趙小君能早些體諒郡公難處吧!」
郡公的顧慮承平心裡清楚得很,可郡公雖對他有所改觀、但仍更看重兩個哥哥,覺得承平不足也不該跟另外兩人相爭相抗,他說得再多郡公也只會認為他是年少無知、不足為道。好在京都一去天高皇帝遠,短時間內郡公是管不到他了,等他從京都回來定然已功勞加身,到時候就是郡公也得對他另眼相待了!
承平前往驛館只是想拜訪御使、探探京中情況,誰料驛館門外竟人頭攢動。這些人皆是書生打扮,或坐或立、都屏息凝神,靜靜看著館中。承平奇怪不已,走進驛館一看,只見大堂內桌椅搬開空出一片講堂,兩個少年一坐一立正在辯學。坐著的那人眼生,看打扮談吐應是世家子弟,想來便是隨御使而來的陶太傅之子陶希仁;而另一人,正是叫他牽腸掛肚相思日苦的趙熹。
只聽陶希仁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政之本也,為人臣者自該忠信以奉君、寬仁以愛民。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即讀詩書、習禮儀、學君子之道,自該修身克己以盡忠孝,安能困一時之得失、幸私人之小利、忘忠義之大道!」
趙熹反駁:「周滅商紂、漢覆暴親、唐伐虐煬,哪個不是以臣犯君,哪個又不是眾望所歸!孔子奉君與魯,最後還不是扔下國君自己周遊列國去了麼!伍子胥生楚強吳、張良奉韓臣漢、盛唐凌煙閣上多是貳主之人,他們哪個不是賢臣良將千古流芳!千里馬尋伯樂,主上無能,做臣子的自然要另覓明君。可見君君臣臣非既定,人擇也!」
陶希仁搖搖頭:「孔子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故游列國;孟子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故有君之所言其他。良臣非佞,犯而盡忠,賢也,然畏威懼強臣利謀權而背君棄主,天下不齒!史冊三千、經綸數載,凡盛世太平皆君臣得位,遍紛裂殺伐盡奸佞悖主,山河破碎之悲、生民塗炭之苦還不能叫小姐清楚麼!唯君正臣賢禮興教化方得太平天下!我等書生儒徒,或生於閭巷之中、或長於金園之內,讀先賢之書、學天倫之道、感生民之艱、嘆世道之苦,誰不想發奮砥礪安民平亂、誰不想立名傳道直上青天!當今聖上雖年少,先頒招賢詔、兼聽聖明;後下止戰令,體恤愛民,有此明君,我等豈能不諫而棄之、不振而悖之!若天下人忠信報君、君王禮待愛人,天下何愁不興!立名傳道、安民平亂,自忠君始!」
在座眾人皆附和叫好。趙熹不服,卻又說他不過,詭辯道:「我也聽說孔子說過『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為主』,天子有道臣民自然順服,臣民不順服就說明天子無道,我也是天子臣民,我不服,你倒說說是天子無道還是孔子無理?」
承平不由失笑,看來此人頗得趙熹心意,不僅同他爭論、還有心思同他玩。陶希仁也很是無奈,只得道:「天子有道、孔子也有理,是小生無禮,不該與小姐論學,『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