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你們?」趙熹有些意外,「地從何來,人從何來?錢呢?他自己都捉襟見肘,哪有餘力封別人!」
秦尉寧道:「話不能這麼說,這次北征不打下來不少城池麼,那些城池已然歸了我們就沒有再送回去的道理,把他們封給我們,正好可以防備邊患。至於人口和錢糧,畢竟是為家裡守邊,少不得要家裡支持一些。」
承平嘆道:「尉寧當真這麼想?秦世伯承平相處不多,但幾次共事可知他是說一不二的英雄人物,他肯剜自己的肉叫你自立門戶?」
燕無異道:「不知秦世伯如何,我父定然不肯;就是他肯,我後母也不肯。」
後母不肯,嫡母難道就肯了麼?秦尉寧清楚,可他還是不願放棄:「陛下要封、先斬後奏,他們不肯也得肯!咱們連胡蒙人都不怕,難道怕他們麼!」
趙熹笑道:「你怎麼目光短淺起來了!你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們打下來的都是什麼地方,都是長城外的小城,土地貧瘠、人丁稀少、漢狄混雜,稍有不慎就要刀兵之變,這樣的地方沒有大州府做支撐、沒有十數年小心耕耘,哪裡守得下、又怎能太平得了!又不是什麼寶貝,怎麼就捨不得呢!」
秦尉寧竟沒反駁,反而幽幽嘆息一聲:「確實不是什麼寶貝,可卻是我自己的東西。咱們三人也不用充好漢,各自在家什麼境遇大家心知肚明,這次分封若真給拒了、以後就只能給他人做嫁衣裳了!」
趙熹沒料這麼蠻橫的秦尉寧居然這麼沒有底氣,正要笑他兩聲就聽燕無異道:「秦兄顧慮我怎能不清楚?可我也明白,這地給我們是要我們向陛下效忠、替他跟家裡斗的!秦兄已下定決心了麼?」
秦尉寧沉默不語。皇帝願意封他自然是好,可要他為皇帝同家裡決裂他也做不出。猶豫片刻,秦尉寧道:「我知道李承平素有大志,他是惦記著那點家業呢!可燕兄你就甘心居於人後麼!你母親的仇你不想報麼!」
此話過分冒犯,燕無異卻只搖搖頭:「以前想過,長大了也就清楚了。我娘天真軟弱,我爹對她從未喜歡,可她難道就喜歡我爹麼?她不過是被迫喜歡自己的丈夫罷了!她在那個院子裡從來都不開心!害死她的豈止是我爹?外公、舅舅、我,都是幫凶,可罪魁禍首是這個吃人的世道!得了封地有什麼用?能滅燕州麼?能殺燕樂麼?能讓我娘活過來麼?不過是讓自己活得舒服些、扣上了復仇的高帽罷了!」
秦尉寧震驚不已,他所想的報仇不過是出人頭地、把母親接走、叫父親和嫡母對自己另眼相看也就是了,可燕無異竟想著覆家弒父!難怪他不在乎封地之事!
雖說喪母之仇與欺辱之屈本就無法相比,燕無異這般仍是驚世駭俗。秦尉寧趕忙捂住胸口平復了下心情:「你、你有種,是條漢子!秦尉寧佩服!既然你們倆都打定主意拒絕,我只能跟你們共同進退,但若真如此選擇,以後咱們就只能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