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自不會叫趙熹久等。近年末朝中瑣事較多、臘月尤其忙,不過過了二十三、大家就漸漸懈怠,非急事也懶得處理、拖到明年再說。承平做事素來果斷,政務處理乾脆利落,年前無堆積、近日又無新事,他也清閒一些,同朝臣交代兩句便領著李溫早早回家去了。
趙熹早就領家中老小等在堂上,他以前也常離家征戰、與家人聚少離多,可以前他在戰場總覺得時間倏忽一閃而過,如今他在家裡等候,才覺一瞬萬年煞是難熬,李溫才離開兩年、他卻覺得已不見李溫兩世,他不由感慨,自己不在的日子裡承平是多麼寂寞。
李溫又壯實不少,沒有趙熹做後盾、他要自己承擔更多責任,他更加辛苦、也更加堅韌,雙目褪去青澀、更加沉穩犀利。他變也沒變,看向承平趙熹依然崇敬而仰慕、看向熙薇依然溫柔而憐惜。
熙薇仍是哀婉伶仃。自春熙到李淳身邊伺候,整治了不少捧高踩低的下人,慧娘一顆心都在長生身上、櫻桃知春熙從大院過來也不敢鬧得太過,熙薇的日子比先前好了不少。可她卻總是哀哀淒淒一臉愁容,無事不出門、只蹲在屋子裡抄經,連向慧娘和趙熹請安都少了許多。這對她其實大大不利,但紅橋勸不了、春熙懶得管,李淳說了她兩次也就隨她去了,她便越發淒涼起來。
李溫很想問一問熙薇為什麼還是不快樂,是不是又受了欺負、是不是仍過得不好,但眾目睽睽、他甚至不敢多看熙薇一眼,好在今夜慧娘抱了長生來,讓他這個本來當仁不讓的主角得到了喘息,可以在暗處小心遮掩自己的秘密。
長生長大了許多、已經在蹣跚學步,只是身子乾瘦、皮膚蠟黃、氣短神虛,入冬後病情加重、咳嗽不止,小小的身軀不住顫抖,叫人心疼不已。慧娘將他放在地上、讓他向承平趙熹展示下近日所學,他歪著身子走了兩步、踉蹌地跌進趙熹懷裡,趙熹一把將他撈起,他也不怕,摟著趙熹的脖子咯咯直笑,叫趙熹的心軟成一團。
趙熹忽然問熙薇:「聽說你一直在抄經?」
李淳怕趙熹怪罪,趕忙解釋:「熙薇一向喜歡書畫,只是閒暇時練練筆,倒不是抄經……母君是聽誰說的?」
小院那裡的事趙熹從不過問,如此小事、當然是有人刻意提起。趙熹也不答,只叫蘭英拿來一串紅珊瑚佛珠給了熙薇戴上:「這是當初在漠北、西川僧侶送的,你既然喜歡佛學,這珠子就給你戴吧。希望神佛當真慈悲,能看在你一片虔誠的份上保佑長生……」
承平傾身向趙熹:「神佛有明、自然分得清好壞無辜,長生不是好好長到如今了麼?以後一定會更加健壯,對不對,長生?」
長生聽有人叫他又笑,笑著笑著便咳了起來,慧娘忙從趙熹懷裡搶過長生、拍著背安慰許久,李淳不悅、卻也未多言。李溫此時道:「我在瓊州時尋了些偏方秘藥,只是瓊州鄉野之地、瘴氣沉濕氣重、人也多詭,他們的方子不知長生得用不得用。」
李淳謝道:「多謝大哥費心!我將方子先給了陳大夫,等他看過掂著劑量給長生試試!長生有父王母君和大哥記掛,一定會長命百歲、安康一生的!民間有正月十六走百病的習俗,長生也大了、今年我就帶他去走一走,一定會好的!大哥什麼時候離京?要不要一起?」
李溫道:「瓊州那邊有意議和,戰事暫且停了,我許久沒回家、父王母君也思念得很,等二月初再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