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桃並非心如磐石的冷血之人,本正猶豫不定,聽俞青這樣說,外加沈寧哭得梨花帶雨不斷肯求,最終勉為其難答應將少年帶回門派。
三人御劍回門派,劍升高處,沈寧向下一瞥,能看見紫龍廟門前幾個壯漢正合力吭哧吭哧將堵在廟口的焦梁挪騰開來,剛挪騰出一小溜縫隙,卻見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快速鑽了進去,撲在距離門口僅咫尺之地的團焦黑辨不清模樣的東西上失聲慟哭起來。
沈寧突然想起,那不是曾與她擦身而過的小叫花麼?!
沈寧有心無力地感嘆了句:無論哪個世界,最不缺的便是可憐之人。
回蒼穹門後,三人便將少年送往岐黃峰。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皇宮中一連多位娘娘有恙,似有邪祟入體之狀,言行癲狂,太醫束手無策,承九龍天子請求,岐黃峰長老和其坐下三名醫術最為精湛的弟子均進宮看病去了,只得由七八名年輕弟子挨個看診。
他們卻各執一詞,對少年的病情看法不一名,最後在接連三日的藥湯和針灸輪番施救下,少年的高燒終於退了下去。
病醫好了,便沒有理由留男主在蒼穹山。
幸好原身雖是個炮灰命,卻有個掌門爹。
沈寧使出十八般武藝軟磨硬泡,沈徹又是個女兒奴,禁不住沈寧嬌聲嬌氣一口「爹爹」長,一口「爹爹」短,親自看過那少年後,同意將少年留在翠竹峰和沈寧作伴。
玄桐醒來時,已在翠竹峰清林苑中的小屋內。他睜眼便看到沈寧坐在腳踏上,正支頤托腮笑容滿面地瞧著他。
玄桐被嚇了一跳,一口氣梗在喉嚨里上不上下不下,咳得滿臉通紅。
沈寧連忙倒了茶水,遞將上去,右手極為自然地拍背想幫他順氣。
哐當——
玄桐余驚未消,眸光倏然生懼,將她捧茶的手甩開。瓷杯砸在地上,裡面的熱茶潑了沈寧半身。
沈寧臉上笑容一僵,額角青筋狂跳,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淡定,我要淡定!!!能跟小屁孩一般見識嗎?不能!!!
任務為重,任務為重!
自打沈寧將「男主」成功留在翠竹峰後,系統並未有任務完成的提示。沈寧百思不得其解,抓心撓肝苦思三天三夜後,沈寧豁然開朗——恐怕任務二是需要男主心甘情願留在蒼穹門才算數。
眼見勝利在望,人已經被她擄回來了,只要往死里對他好,還怕不能打動他不成?
可謂我既要得到你的身體,還必須得霸占你的心。
沈寧調整好心態,若無其事地將杯子從地上撿起,又走至桌旁換過乾淨的杯子倒好茶水,再度送上來,溫聲勸道:「你已經三天三夜沒進食了,喝點水潤潤吧。」
玄桐看著杯子一時有些發怔。
月老殿內沈寧落淚哀求同行人相救時,他雖目不能視,身不能動,聽感思緒卻皆清醒。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碰見有人為他落淚。
但玄桐生性多疑,向來不信無緣無故的善意。吹了半日風後,他只覺置身於一處靈氣盎然之地,許多人圍繞他說些「風池」、「凝滯」、「熱症」等聽不懂的詞語,隨後便被接二連三灌下數不清苦汁。
他只道沈寧果真對他記恨在心,一擊斃命尚不解恨,得如此般用毒蠱之術慢慢折磨他才能稱心,最殘忍不過。
當下對沈寧恨意陡增,卻無奈身體動彈不得,五臟六腑被「毒藥」所激,火灼之痛更甚先前,最後生生痛暈了過去。
沒想過還能毫髮無損再睜開眼。
他有些遲疑地接過杯子,喉間微動,卻沒下口。
沈寧見此,嘆了口氣,伸手奪過杯子,喝了小半口,又將杯子放回他手中:「放心了吧?」
玄桐看著瓷杯邊緣濕漉漉的水漬有些出神。
沈寧眉梢一揚,心道「男主」明明病得只剩半條命了,還挺事兒的,一會怕她下毒,一會又嫌她喝過的杯子髒,若非任務在身,老娘才不伺候!
「你若是介意,我再給你倒一杯便是。」
沈寧身子起了一半,便見少年將杯中余茶一飲而盡了。
翠竹峰有個負責日常灑掃瑣事的道童,名叫雨谷,外表十六七歲的年紀,一張文文弱弱的書生臉,真身乃蒼穹山上一隻仙鶴。
自打十年前妖王殞命,沈寧爹爹繼任掌門後,常年忙碌得腳不沾地。除開妻子忌日前後幾天雷打不動的陪在她身邊外,別的時候甚少露面。年幼的女娃娃吃喝拉撒都需人照顧,故沈掌門安排了雨谷。
待玄桐飲盡茶水後,雨谷剛巧端著盛滿肉菜的食盤提步進來,先放在一方矮桌之上,又將矮桌帶著食盤放在玄桐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