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飯的漢子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他其實對老六老七還挺有好感的,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會喊哥,對他客客氣氣。
按說,他不是看守也不是管事,只是個做飯的,壓根沒必要這麼討好,畢竟他又不能給加點食物什麼的,也不是唯一一個做飯的人,但是兩人依舊每天對他很和氣。
他幾乎見證了二人從全身傷,看不清面容,到露出真容,消停了一段時日,再到全身傷,看不清面容,反反覆覆,一直都在受苦。
但二人愣是沒生病,也沒喊苦喊累,比其餘挨打了就哭爹喊娘的苦工們有骨氣多了,也許就是這點子骨氣,讓看守們看不慣。
但他很佩服兩個人,是真的心疼二人,偶爾還會儘自己的力量給弄點草藥塗一塗,草藥是山上采的,不要錢,別的他就無能為力了,他也是苦工,只是幸運的會做飯,才得了做飯的好差事。
徐管事見人發愣,遲遲沒出去,不由得呵斥一聲,「愣著做什麼?還不去?一會兒就到飯點了,壞事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漢子點頭,忙走了出去。
老四見人出來,很是客氣的問,「這位兄弟,如何了?管事怎麼說?」
漢子面色有點不自然,嘴唇囁嚅了半晌,想把實情說出來,想到自己的情況,若是說了,不說以後日子好過不好過,說不得自己就會被打死。
沉默一瞬,才說道,「管事說,等飯點的時候,人回來了,你就能帶人走了。」
「謝謝兄弟。」老四抱拳,一副江湖兒郎的做派,剛毅的臉上全是笑意。
漢子看了對方一眼,轉身進了廚房,和廚房裡正在做飯的另外二人說了一聲,這才往院子外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屋子裡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
從他出屋的那一刻開始便趴在窗戶上看著,怕他陽奉陰違,直到他消失在院子門口,這才收回目光。
老四似有所感,朝著窗戶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不好等在院子裡,他準備去外面等著,就見那個出了院子的漢子,正在院外看著他。
沖他比了個噓的手勢,他擰擰眉,步伐不急不緩的出了院子,來到漢子身前,「大哥是有什麼消息讓我代為通傳嗎?」
傳個消息,他確實可以幫幫,讓救人的話,他還是做不到。
漢子搖頭,將管事讓他做的事情說了一遍,「我之所以告訴你,是覺得那兩個小兄弟很不錯,但是,管事的如果知道我告密,我這條命估計就交待在這裡了。」
話落,他快步往勞作的地方走去,沒管老四是什麼表情,他不能多留。
老四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眯了眯眸子,雙拳緊握,嘎吱作響,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證明了他此刻處於暴怒狀態。
換做以前,他一定衝到屋裡把徐管事揍一頓了,想起娘的教導,想起剛剛那個男人的處境,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閉了閉眼睛,邁步回了馬車邊上,之前站立的地方竟留下了兩個腳印形狀的淺坑。
他本就跟著練武的師傅學過,這幾個月又一直在練宋初雪交給他的武功,確實邁入了練家子這一行列,不論是五感還是身體素質,都得到了提升。
對付高手或許不行,在鎮上應當能橫著走了。
見傳話的漢子回來了,老四迫不及待的朝著對方之前離開的方向而去。
高山村的三面都是平原,只有村後有一座高山,東西兩面均被人買走,梯田才是高山村村民的產物,都是沃土肥田,斷不會賣出去。
而收完作物,翻地、種作物又接踵而來,苦工們忙完這些,田地間自然就沒什麼活計可以幹了,那麼新的一輪開地又來了。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寒冬臘月都需要幹活,這就是苦工該過的日子。
老六老七便混在眾苦工之中,穿的破破爛爛,打著赤腳,費力的揮舞著鋤頭,慢慢開墾新的田地。
不僅手腳凍得青紫,起了凍瘡,耳朵鼻子都是青紫的,現在還未下雪,不是最冷的時候,由此可預見,最冷的時候來了,這些苦工該怎樣的悽慘,沒有衣物禦寒,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小。
老四將車廂解開,跨坐在馬上,一路到了田間,皆是種滿了作物的田地,沒有什麼人的身影,他尋思著可能是自己的目力不夠。
一夾馬肚子,馬兒順著坡下來,走在了田埂上,顛得老四七葷八素,這馬兒是馬車用的,自然沒裝馬鞍之類的,騎在身下,箇中滋味,只有此刻的老四能體會了。
只是現在找老六老七要緊,他沒工夫計較這個,輕輕揮了一鞭子,馬兒在田間小跑了起來,速度不慢,以老四的目力,很快便看到了一群人,也就僅此了,再多的他看不清,也算是有了明確的目標。
老六老七正賣力的幹活呢,幹活能讓全身暖和起來,若是偷懶,肯定要東西了,根本沒注意到田間有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