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歲前,小孩子大腦尚未完全成熟,在那之前的記憶能力本來就極有限,不記得也是正常。
薑糖打小記憶好,不過那場高燒後,之前很多事情印象確實模糊了。
算算,那個時候,祁清淮應該也就十二三歲,她記得祁清淮父親是那一年去世的,自己也是那一年認識他的,又怎麼有忘記他這個說法?
糾結不出個所以然,薑糖等他後話。
「那年,我父親葬禮。」他後倚回座椅上,沒再和她對視,「宋淨玫,也就是我的母親,她回過一遍祁園。」
這是薑糖第一次聽見他說他媽媽的名字,網絡查都查不到的家族秘辛,他再無保留地告訴她。
「但既不是為了送我父親最後一程,也不是牽掛那點微薄的母子情,她只是惦記還有一份財產贈予合同還沒取走。」他斂下黑睫,眼底有許多深刻難辨的情緒,「她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我追了好一段路,最後依舊沒能留下她,挺諷刺的吧。」
他深深投過來一眼,「那天的雪很大,我看她越走越遠。天是灰的,放眼四處全是白的。那個『我是父親這輩子最大的敗筆,或許我也消失了,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父親犯糊塗的痕跡』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嘴裡嚼著的東西失去了味道,即便他親口說的,薑糖始終難以置信這麼極端的想法居然曾經占據他的理智。
他卻很平常地陳述,「地面視覺的落雪,荒涼死氣。最開始確實是累了,走不動,想著就這麼算了。後來身體冷得沒知覺,意識迷糊迷糊,我也以為我會就這麼死了。不知過去了多久。我隱約聽到咿呀咿呀的踩雪聲靠近。」
「我想睜眼看看是誰。」他破出一道低笑,好似難過的往事皆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治癒,「然後感覺有人用力拍打我的肩膀,貼我耳邊,左右叫喚,『哥哥,哥哥,你怎麼了』,我是真想睜眼,可是那會身體失溫嚴重,我的反應已經非常遲鈍。
很快,有人兩指探向我的頸動脈,我聽到她在計數,『一千零一、一千零二……』。很標準的心肺復甦步驟,明明摁在我頸上的手都在細抖,可她的嗓音卻不相符的冷靜沉穩,我當時好奇,這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怎樣一張臉。在她計數最後一秒,視線回到我臉上時,我終於睜開了眼。」
「她驚喜地看向我,想要扶我起來,可是她力氣不夠。她放聲呼救,但祁園太大,所有人都在弔唁我父親,沒人聽到後院女孩子細弱的求救。她不斷捂我的手,搓我的臉,想讓我暖和起來。
可惜沒什麼作用,最後,她決定親自去叫人。也許是怕我冷死,臨走前,她把帶有體溫的外套脫掉,蓋在我身上。」
祁清淮不是一個多言的人,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不會花如此篇幅。
清楚他口中的她便是自己。
只是,他說的,她確實沒什麼印象。
薑糖半天接不上話。
祁清淮早預料她的反應,她有在聽便足夠。
「那天,你的外套是豆綠色的,裡面的打底裙是淡綠色的,你離開的路,很快就被兩側的雪重新填埋。我在雪地,等你去而復返。」
見她不再吃,祁清淮把那碗吊梨湯放她面前,「如果那天沒有你,我可能根本等不到你媽媽對我進行心理干預。你那場高燒,是因為把外套給了我,單衣穿梭深雪導致的。」
薑糖怎麼都沒想到,當初何知夢一句玩笑「對他有救命之恩的是你吧」,成真時,她第一反應是窩火。
她搬救兵救過他,她忘了,可他明明記得,回頭看看結婚那四年,薑糖無比有底氣,「那你還這麼對我!」
「我怎麼對你?」
看看,一點覺悟都沒有!
薑糖氣得握拳在空中揮舞作勢要揍他。
她氣呼呼的樣子格外招人,祁清淮好整以暇攤開手,「以身相許,你要什麼,我有哪次沒照辦?」他略停頓,聲音壓沉,帶著幾分追悔,「除了和感情有關的事情。」
好像的確如此……
薑糖不占理只兩秒,立即又理直氣壯,「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怎麼說?你都忘了。」
好像的確缺個合適的時機……
知他說少做多,薑糖擱下調羹,心裡仍止不住怪他,「不吃了不吃了。」
她往後一靠,裝模裝樣刷起手機。
祁清淮靜靜瞧她一會,到底什麼都沒說,自然地將她桌板上的東西移到自己面前。
薑糖點開短視頻app,很應景,第一個視頻便是雪壓彎的竹子,在被人抖落沉重的雪後,拔地而起的畫面。
筆挺蔥綠的翠竹,在漫天大雪中,抖擻重現英姿。
薑糖瞧得入迷,仿佛由這竹子看到了某人。
視頻反覆播放了幾遍,她點進評論區。
其中一條耐人尋味的評論是「可如果一直是冬天,這竹子一直遇不到這個貴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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