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聊起其它,林笙有些倦,安靜地沒參與。他半垂著眸子看桌上的手機,像在等消息。
終於 「叮」 一聲,進來條簡訊。
林笙拿起手機。
【林哥哥,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到車站。徐寫意(⊙w⊙)】
林笙漫不經心地瞟一眼,被那個奇怪的顏文字吸引,尤其那一對眼珠。
覺得好笑。
現在的小孩兒,想法是真多。十七歲做什麼整形手術。
他隨手回了一條,就不再管。
壓根他就沒考慮過給她做手術,叫她去醫院,也就是給她一棒子打消念頭,免得她去別家。學生那麼單純,遇到黑診所一準給人騙。
來換分酒器的服務生是個年輕女孩兒。
她走過來,恰好看見一群人正中央那男人。他長腿隨意交疊著,襯衣領扣敞著,懶懶抽著煙。
是個很清爽,感覺彬彬有禮,又富有教養的男人。
她觀察得久了被對方發現,急忙低下臉,手因為緊張而發著抖。腦海里,是男人看來時的眼睛。
怎麼形容,不止是黑,應該是星光落進黑色的漩渦。很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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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
徐寫意反覆摁了幾次開關,可狗頭檯燈就是不亮。
她歪下臉去看燈管,頭髮在桌邊來回掃,手心熟練地拍拍燈罩,兩頭髮黑的燈光才閃著閃著亮起白光。
檯燈線路老化,經常這樣。
徐寫意先拉開椅子,再慢慢坐下,不急不躁地從書包里取出筆袋、作業本和英語周報。把周報墊在作業本上,她寫了幾道選擇題,就有些心不在焉。
恰好手機簡訊的那聲「叮叮」,她立刻放下書,打開手機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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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的簡訊。
只有一個字。沒別的訊息傳遞。
徐寫意氣餒。
「大人都這麼忙嗎?簡潔成這樣……」
房間門外,母親和父親正因為柴米油鹽的小事在吵。
最近父母在外做生意,也就周末她回家他們回來一趟,平時都顧不上照管她。
徐寫意托腮,環看一眼裝修簡單的屋子,耳朵里是父母經常性的吵嘴聲,幽幽嘆了口氣。
——假如,她是說假如,他們家超市要還沒有破產的話,在澤安那個小地方,她應該還算是人人羨慕的「白富美」吧。
小時候,他們家搭上了國家扶持發展農村區縣的風,連鎖超市開遍了澤安的每個鄉鎮。
澤安是縣級市,政府收入主要靠「澤安山」的旅遊和當地的大工廠,縣城富有,修得很漂亮。城市化程度輕,村鎮人口很多。
那些年頭,他們家的連鎖超市開遍澤安,很紅火,家裡過得挺富裕的。
但父母文化有限,不懂得現代化管理。父親用人唯親,搞了一幫親戚進去,好像是親戚貪污吃錢吧,企業管理問題越來越大。她上初二的時候,超市就垮得一敗塗地,申請破產了。
現在是她家欠了債,親戚家卻個個富得流油。聽父母吵架時的說辭。似乎都是在超市撈的錢,發的她家的財。所以親戚之間也不太往來了。
這些年父母忙於奔波,徐寫意也學會了獨立。經歷過變故,性格是比一般孩子稍微早熟。
父母讓她好好讀書,但她似乎不太是讀書的料。
書她也算認真地在讀,可成績一直中等而已。
門外的爭吵最終在一句「小聲點兒,影響孩子學習」中結束。
徐寫意從存錢罐里掏出一張存摺,上面有一萬多塊錢。是她存了很久,打算用來做手術的。
算是她,作為曾經的「富家女」,最後的一點奢侈願望。
夜裡關燈後,家中很安靜。徐寫意躺在床上,想起林笙說的那些話,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摸摸胸口那鼓鼓的兩團,一陣煩躁。
連做夢,她都想讓它們蔫兒下去,然後她就可以和其它女生一樣,泯然如常的在人群里行走。
沒有莫名的打量目光,她想怎麼跑、跳,都可以。
思來想去睡不著,徐寫意乾脆翻身趴在床上,把手機從枕頭下掏出來,開機,點開簡訊箱,把林笙那個「好」字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緩緩皺起眉,托著腮喃喃自語:「還送我去車站……這麼看,林哥哥還是好說話的人吧。跟小時候一樣。」
讓父母給她簽手術責任書,怎麼可能!
他們不罵死她就不錯了。
她爸媽思想要有那麼開明,企業就不會垮成那樣。
徐寫意抱住枕頭,腦袋擱在上面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