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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奧義在於,不經意之間,自己和身邊所有的人事,難以察覺又不停地變化著。過程是每天日出日落的溫柔,可某個時刻一回首,看見的卻是翻天覆地、驚天與動魄。
白駒過隙的暮春,夏日連綿的暴雨席捲新都的天空。
思念,是從屋檐綿延流下的水。
滴滴,答答。
一點點溫柔地把心鑿穿。
在徐寫意桌上的眼藥水用到第三瓶的時候,整個高三年級的教室騰出來做考場。
五班被搬到多媒體實驗樓的化學實驗室。
風扇嗚嗚地轉。
高三最後兩周的複習,在食堂免費奉送給高三學生的麻辣蝦里走向末尾。
誰和出社會的男人戀愛過,誰轟轟烈烈失蹤又差點休學,這些流言蜚語變得無人關心。
6月7日、8日。
高考。
酷暑下。
校門口的水泥地滾燙,大批家長頂著烈日等候。
馬路被交通管制,路邊有維護治安的警車和志願者搭建的送水涼亭。
終於,萬眾期盼的交卷鈴聲劃破校園的肅靜,遠遠就聽廣播催促著考生停止答題。
很快,教學樓源源不斷湧出學生。
班主任們站在樓邊,不時與離開的學生告別。學校上下一片喧鬧歡騰。
寒窗苦讀十餘年,不管結果好壞,總歸告一段落。
接下來,是邁向成年的第一階段試煉。
「去,跟你高老師說一聲,然後趕緊去宿舍把東西收拾了。晚了怕趕不上汽車。」
陳慧萍接過徐寫意手裡考試用的透明文具袋。
徐寫意往前看,主幹道邊,高暢陽正和班上的兩個同學在說准考證的事。
「好的,媽媽。」
她吸了一口氣,走過去的時候那兩個同學剛好離開。
「高老師。」
高暢陽回頭,「哦,寫意啊。」
三年以來,徐寫意還是頭一回見高暢陽如此和藹可親。他笑著問:「感覺考得怎麼樣?」
她如實說:「題倒不是很難,不過大家都說簡單,可能大家分數都會比較高。」
高暢陽笑:「新都的題在全國來說不算難,對你們這種成績雖然不頂尖,但認真踏實的學生來說是好事。看你前兩次月考,應該沒問題。」
又聊了兩句,高暢陽不自覺多打量了徐寫意一眼。她穿著藍白的校服T恤,乖乖地站著。
「對了,你哥哥...」
徐寫意眼睛敏銳地一抬。
高暢陽卻頓住了,沒繼續往下說,他笑著糊弄過去。徐寫意有點不自然地垂眸,高暢陽叮囑她保管好准考證,報志願還得用。
徐寫意一一應了,跟高暢陽說了再見,轉身回到陳慧萍那裡。
高暢陽看著她背影,說不上來是欣慰還是感嘆地微笑出來。
他想到自己十年前,讀高中的時候。
當時高三年級的學長林笙,正是徐寫意現在這樣大。
那真是個醒目的人。
他那會兒就想不通,老天怎能如此眷顧一個人,外貌,家境,智商......給他那麼多好的東西。簡直是,上帝用心捏出來的傑作。
這樣的男孩兒,喜歡他的女生當然不少,現在林笙更算是事業有成,年輕美貌。
可是怎麼......
高暢推了推眼鏡,眼看著徐寫意漸漸走遠,雖然清秀卻和別的女生差不多的背影,慢慢埋沒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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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東西,母女倆在校門口等計程車去汽車站。
徐寫意擦了把額頭的汗,虛著眼睛回頭。陽光斜照的二中校門,更遠處,教學樓從蓊鬱的樹梢里冒出一頭。
畢業了。
她終於不再是中學生了。
「傻丫頭髮什麼呆呢,車來了。」
在母親的提醒下她趕緊回身,跟上計程車,不再留戀身後曾經熟悉的校園。
這個暑假接近三個月。前些日子,澤安的姨媽聯繫過來,大概是之前過於冷漠有點愧疚,主動提出讓徐寫意過去住。
夫妻倆去西藏不久,那邊條件不成熟,孩子過去確實不方便。就領了這個情。
趕到汽車站把行李過了檢,母女倆找到去澤安的那趟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