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陽光溫暖, 周五下午英語館人不多。
徐寫意站起來, 跟宋傲寒說先走。
「今天這麼早?」宋傲寒壓低聲問。
「有點事, 今晚就不自習了。」
宋傲寒眼睛裡掠過些許失望,但很快掩飾在他親切的梨渦微笑里, 「再有一個月就出國了,是回去陪男朋友吧?」
徐寫意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從懷抱的書里抽出一本遞給他:「謝謝你的書。」
「不用這麼客氣。」宋傲寒笑。
他目送著徐寫意從英語館的玻璃門口消失。坐對面的是他兩個室友, 五指在他眼前來回一晃——
「幹嘛幹嘛, 眼睛都直了!」
「嘖嘖,就是可惜名花有主嘍。」
宋傲寒手轉著筆, 冷笑了下, 和平素清新氧氣的氣質不太一樣, 「不是還沒結婚嘛。」
室友聞言相視一眼,問:「可你老家那位,怎麼辦?」
宋傲寒笑了下,沒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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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寫意推開家門就看見客廳有隻行李箱, 左右看了看,終於在陽台發現了林笙。
他正背對著在聽電話。
欄杆掛了一排雨滴。林笙聽著主治醫生周健說林振國病情。
今早他剛上回北原的飛機林振國就在病房裡突發休克,進行了一場搶救。
「情況暫時是穩住了,但.....阿笙你自己也是醫生,林叔叔什麼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周健儘量委婉地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腦部,醫院暫時還沒有合適的治療方案,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
林笙緩緩吸了口氣。「奶奶還好嗎?」
「老夫人受了點驚嚇,在休息。」
林笙略考慮了一下,「病危通知的事請先別告訴她,等我明天回來再說。」
掛掉電話,林笙鼻子沉沉呼出氣息,一抬眼皮,目光落在翠綠的花園。
轉眼,快七月了。
病人最難熬的是冬夏,半年前林向陽去世時正是冬天......
「林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背後突然的聲音讓他眼睛產生波動,一回頭,徐寫意倚在陽台門口對他笑。
「你。」林笙頓了頓,「一直在這兒?」
徐寫意抿著笑搖頭,食指越過肩膀指指門口:「剛回來。林哥哥沒聽見我開門的聲音?」
林笙鬆了口氣之後,又湧起些許失望。「可能,沒注意。」
晚飯時,徐寫意興奮地不時找話題聊,但林笙反應比較淡。她也漸漸觀察出林笙心情似乎不太好,就安靜了。
「我明天回新都一趟。」拖了一晚上,林笙還是不得不說, 「你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
徐寫意訝異了好幾秒沒說出話。她低頭扒了一口飯,才喃喃地問:「可是...你才回來一天啊。」
「抱歉,最近有點忙。」
忙。強忍住失落,徐寫意勉強地笑了下,「沒、沒關係,還是工作重要......我都在學校,不用擔心。」
她低頭默默吃飯,徹底不說話了。
水花衝進潔白的水槽。
林笙沖完臉抬頭,鏡面映著他水珠濕發的模樣。
徐寫意想什麼,他當然知道。眼看沒幾個星期她就要走,很久才能見面,而他還總是這樣消失。
可現在,他實在沒辦法多陪她。
不是故意隱瞞。
只是自尊不允許,用這種賣慘的方式讓她放棄大好前途、心軟地留下來。
那樣對兩個人都不好。
人生是她自己的。
他這個人在她心裡占多少重量,是不是比夢想還重要,在她選擇出國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她一直是,理智到有些狠心的女孩兒...
他沒這麼不自量力。
林笙苦笑了下,用毛巾蓋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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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這次離開直到七月中旬放暑假,都沒回北原。
出國的日子臨近,徐寫意每天投入緊張的學習和出國準備里,有時和宋傲寒一起制定學習目標並完成,倒不覺得太寂寞。
只是每當夏夜暴雨來襲,窗外雨聲澎湃,屋裡就空得像有回聲。
她伏案學習,對著一窗雨幕,背後是幾間空寂寂的屋子,心中就湧起些莫名的思緒......
就像,弄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可也許是長期埋頭奮鬥讓思緒遲鈍,她仔細回想,又實在想不起來有丟過什麼……
清晨,窗外知了稀稀拉拉地鳴叫。
徐寫意踮著腳從書架上拿本書,卻連帶碰掉了一沓林笙的合同。她撿起來時看見尾頁的簽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