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在獵場看到郡主邊的侍女琳琅時,她就幾乎篤定了買兇下毒的是林華儀。
無他,郡主此人雖傲氣張揚,卻不是無緣無故害人之人,她身邊的侍女也都是從小培養在身邊的,和她性子差不多。
而林華儀因為謝珩對自己恨之入骨,定然不會只有和王閔合作這一計。
買兇下毒這種方式,簡單卻有用——下毒若成,那她謝將在容貌盡毀中死去;若下毒不成,那侍女供出來的兇手樣貌,也足以讓她鎖定「兇手」是郡主身邊的琳琅。
按照林華儀的想法,她發現兇手是郡主的人,要麼畏懼權勢,悄悄咽下委屈,但恨上郡主,要麼仗著謝珩的「寵愛」,在山莊大鬧一場,和郡主有了齟齬。
林華儀沒想到,謝苓居然釜底抽薪,直接放走了下毒的侍女,將此事徹底鬧大,還編出了個「神藥」,摧毀了她身邊侍女曲荷的心智。
謝苓微哂,怪就怪林華儀狠毒,對心腹也那麼心狠手辣。
若曲荷是真心敬她護她,定然達不到如今的效果,至多就像之前一樣,曲荷給她頂了罪,被杖斃。
害人者人恆害之,她也算是咎由自取。
只是這次將謝珩一同算計進去,之後他恐怕會對自己起殺心。
當時她考慮過這點,覺得除掉林華儀更划算,至於殺心不殺心的,她只要一天還是棋子,就不會死。
等後面他反應過來,她早脫身離開。
因此她故意讓謝珩跟郡主對上,知曉他必定會因為不想跟長公主起衝突,而暫避鋒芒,放棄救下林華儀。
謝苓朱唇微勾,芙蓉面上露出得償所願的滿意神色。
夢裡的敵人倒了一個,終於能安心些了。
……
新雪初霽,雲淡日寒。
繞是昨日泡了藥浴,又喝了湯藥,屋裡燃了幾盆炭,謝苓半夜也還是發了熱。
病來如山倒,連日來的折騰讓謝苓身體徹底撐不住了,半夜燒的迷迷糊糊,紫竹和府醫連夜守在她。
不多時謝珩和余有年聞聲趕了過來,余有年只待了一小會就被紫竹送了出去,留謝珩一人為謝苓洗帕降溫。
銅盆里的冷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額間的帕子不間斷敷著,直至雞鳴時分才堪堪褪了熱。
謝珩也在那時候接了宮裡來的信兒,匆忙騎馬回城。
一直到午時二刻,謝苓才從昏睡中醒來。
謝苓一睜眼,就看到紫竹趴在旁邊打盹,眼底一片青黑,她心裡過意不去,揉了揉鈍痛的額側半撐起來,嗓音嘶啞:
「紫竹,熬了一夜,去歇歇吧。」
紫竹猛地驚醒,驚喜道:「苓娘子,您醒了!」
說著就忙起身給謝苓倒了杯溫水,端到她跟前。
謝苓小口把水喝了,干痛的嗓子才舒服了點。
紫竹接過杯子擱下,笑道:「謝苓娘子關心,昨夜是公子一直守著您,奴婢就打了打下手,不累的。
而且方才二小姐的侍女來報,說是您若是醒了,就收拾收拾,趕在未時出發回府。」
聽到謝珩守自己一夜,謝苓神色微愣。
沉默了許久,她按了按眉心,把心頭異樣的感覺拋開,虛弱道:「再不忙也一夜未眠,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走,你先去小憩一會,我行李少,讓殿中的小侍女收拾就行。」
紫竹也確實困,等小侍女送來飯食,她驗了毒,才福身退下,回側廂房歇息。
謝苓嗓子痛,胃口不佳,隨便用了幾口飯,喝了湯藥,稍歇了一會兒,就差不多到了時辰。
謝苓裹得嚴嚴實實上了馬車,馬車跟在車隊後邊搖搖晃晃往城中駛去。
一路上車輪攆雪的聲響不斷,偶有烏鴉在冰冷的林野鳴叫,聽著有些瘮人。
謝苓斜靠在軟墊上,手中捧著暖爐,巴掌大的臉蒼白脆弱,時不時喉中傳來癢意,止不住地咳嗽。
才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她不知咳了多少次,肋下都有了疼意。再加上山路崎嶇顛簸,她酸痛的身子幾乎散架。
走上平坦的官道後,顛簸少了,謝苓總算緩了口氣。
因著謝苓生病,馬車帘子很厚,幾乎密不透風,炭盆又燒地極旺,多少有些悶熱。
謝苓覺得胸悶,把窗簾微微挑來個一指寬的縫隙,想著透透氣,就看到忽然有隻手叩響了窗邊。
緊接著是一道清澈張揚的聲音響起。
「苓娘子,在下余有年特來拜會,您可還好?」
言辭有種故作文人,又用詞不當的不倫不類。
還有些自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