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謝珩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盯著她繞過屏風,拉開屋門,響起重重的關門聲。
她在生氣。
謝珩垂下眼帘,漆黑的眸子裡一片冰冷,猶如山巔積雪,無情無欲,哪裡還有方才的清澈與天真。
他抬起沾水的手,輕觸了下發燙的耳,眼底眸光晦暗不明。
不知為何,方才她那句「堂兄,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如同春日裡生長的野草,順著心口出肆無忌憚地在他腦海中紮根。
揮之不去。
謝珩心想,他或許是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了,等從荊州回去,就讓父母定個勢均力敵的家族聯姻。
他把身子往下浸了浸,靠在桶壁上,緩緩闔上雙目,掩住了眸底攝人的冷光。
*
謝苓提了水進浴房,就見謝珩似乎睡著了。
她鬆了口氣,把水添好後按禾穗的要求加藥,就在屏風外坐著了。
方才得試探,對方並沒有什麼生氣的表現,眼神清澈無辜。
看來果真是還未恢復正常。
就是不知道謝珩屆時恢復記憶後,會不會找她算帳啊。
只能到時候再隨機應變找藉口了。
*
幫謝珩泡完藥浴天色就很晚了,院子裡清輝灑落,和昏黃的燈籠交相輝映,顯得十分有煙火氣。
謝苓跟禾穗也先後沐浴了一番,回到屋子後禾穗幫她的虎口換了藥。
只是她沒想到禾穗居然要跟她一起睡。
謝苓倒也沒有拒絕,她巴不得趁此機會多了解些,好決定要不要和禾穗達成合作。
準備熄燈時,威叔突然叩響了屋門。
「乖女,你自己回屋睡吧,不要打擾阿嬋姑娘歇息了。」
「人家還病著呢。」
禾穗躺在里側,手壓在頭低下,揚聲道:「我不要,好不容易有個同齡人,我要跟阿嬋姐姐睡。」
門外的威叔不說話了,但謝苓知道他還沒走,那道高大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停在門外。
謝苓對威叔是有些懼意的。
一來他長相兇惡。
二來,她覺得對方身份太過異常。
試問哪個大夫會隱居在荒無人煙的山崖之下?還從早到晚研製新藥。
他研製了給誰看病?
再者,她醒來時向禾穗道謝,禾穗曾說過一句「你們找不到這的」。
最開始謝苓以為禾穗的意思是此處在懸崖下,不好找來。
後來她觀察了院落周邊,隱隱覺得此處院落所在的竹林似乎是陣法。
她在陽夏時看過不少閒書,其中就有奇門遁甲,八卦陣法。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竹林全貌,也沒能自己走一走,不然就能確定是什麼陣法了。
就她目前了解猜測到的這些東西,足以說明威叔此人不好惹。
她有些緊張地盯著屋門,怕對方直接撕破臉皮朝她發難。
好在門口的身影停了一小會後,傳來一道低沉粗獷的聲線:「好吧,乖女你早點睡,不要打擾到阿嬋姑娘休息。」
禾穗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爹你趕緊睡去吧。」
「記得不要偷偷動我的新草藥!」
門外的威叔笑著應下,緊接著身影便消失了,腳步聲逐漸離開了屋子。
謝苓將蠟燭吹了,拉了拉被子蓋住肩膀,借著月光看向一旁的禾穗,悄聲道:「威叔走了嗎?」
禾穗嗯了一聲,說道:「放心吧他走了。」
「我耳力很好的。」
謝苓這才放下心來,斟酌著問道:「你從小就在這長大嗎?」
禾穗本以為謝苓要問關於復仇的事,沒想到對方問得卻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她想也不想就道:「是啊,有記憶起我就在這了。」
謝苓道:「有個問題有點冒昧,不知當不當問。」
禾穗瞭然,直接道:「你是想問我娘在哪對吧?」
謝苓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愧疚,她低低應了聲,說道:「對不起,我不問了。」
禾穗卻輕笑了一聲,翻了個身面對著她,一雙明亮的眼在黑夜裡煜煜生輝:「沒什麼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