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父母的言論、終端上的信息,他們知道世界發生了改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戰士失去生命,也有無數哨兵被精神崩潰折磨致死。
這些概念,僅僅停留在『知道』二字上,他們從未親眼見過哨兵陷入崩潰的真實模樣。
玻璃是單向玻璃,只能從外看見裡面,這是為了保證受治療人員不會被外界因素刺激到。
於是年輕單純的小嚮導、小哨兵們看得很清楚,差不多被鑲嵌在地板和牆壁里的醫療床上,綁縛著兩名虎頭人身的哨兵戰士。
哨兵每次神遊都會給他們原本純白無瑕的精神圖景帶來一份黑暗,直到整個精神圖景被黑暗浸染,屬於人類的意識會在地獄中迷茫無措,野獸的天性將占領主體意識。
猛獸的瞳孔中浸滿了血紅的殺意,長到像成年男人小拇指般粗|長的尖齒,正奮力撕咬著綁住他們的金屬鏈。
處於暴虐的哨兵們已經分辨不出,這鐵鏈的材料是人類能製作出的最堅硬的金屬——亞德曼金屬,即使是在獸人形態下,他們也扯不開這條鏈子。
猛獸的尖齒被他們瘋狂的撕咬弄斷了半截,鮮血滴落,但他們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仍然竭力掙扎。
腦袋、爪子和尾巴是獸形的,其他部分卻是人類,這份混亂的表象展現著他們此時精神圖景的混沌。
感受到有陌生人的氣息靠近,兩名哨兵停下了損壞他們牙齒的行為,「嘶,哈!」大張著嘴巴吼出貓科動物的警告聲。
「這兩名士兵是格魯的小隊隊長,剛進入戰場不到一年時間,大大小小參與了二十幾場軍事活動,這一年來積攢的軍功繁多,本來這個月會被提拔為少尉的,誰能想到精神屏障碎裂得會如此突然。」
木村長嘆了一口氣,仿佛在為玻璃房裡的兩名哨兵戰士感慨。
「808室算是醫務室和實驗室並存的房間,許多外界嚮導無法拯救的哨兵,會被送到聖所進行最後的搶救,若常駐於聖所的嚮導也沒辦法,那這些哨兵基本被下達了死亡通知。聖所嚮導嘗試了很多次拯救他們,都未能成功,蘭德是這兩名哨兵的最後希望。」
雲寧神色凝重地望著醫療床上掙扎著的哨兵戰士,完全失去人類意識的猛獸不僅試圖傷害前來幫助他們的嚮導,屬於野獸一面無窮的力量同時傷害著他們自己的□□。
亞德曼金屬製作的鐵鏈在哨兵戰士的動作下,陷入了屬於人類的皮膚之下,有些部分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鮮紅的血液透過傷口源源不斷地流淌,白色的床單不知何時已經被深紅色液體浸染了大半,而被捆縛在原地的哨兵戰士似乎感受不到疼痛,金屬鎖鏈越發深入,他們的兇惡目光卻始終定在房間突然出現的蘭德兩人身上。
「他們想生存下去……他們很痛苦……」雲寧站在單向玻璃前,眉頭緊鎖。
看見房間內血腥的場面,與恐懼躲到哨兵身後的小嚮導們不同,雲寧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幅場景。
『兩隻巨型東北虎在冰雪覆蓋的森林中到處遊蕩,從撐腸拄腹到飢腸轆轆,漫天的風雪不曾停歇,屬於森林之王的地界無一隻除他們以外的生命。老虎本就是獨居動物,在飢餓之下的雄虎盯上了他們的同伴,尖爪試探、繞後攻擊,兩隻體型相近的雄虎成了彼此最大的威脅。』
他們在互相殘殺著,渾身皮毛被利爪掀翻,血液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遠看上去像一朵朵盛開的梅花。
試探、牽制、進攻,直到精疲力盡,周圍環境依舊潔白冷寂,沒有多餘的生命體。
在瀕死之際,兩隻雄虎也不願與同類和平共處,躲在能看見對方的樹幹後方,獸瞳充斥著警惕。
沒有獵物,又受了傷,冰天雪地之下,兩隻萬獸之王趴在雪地上奄奄一息……
雲寧仿佛和雄虎們的靈魂融為一體,對兩名哨兵戰士陷入黑暗的痛苦和求生欲感同身受,他手掌放在玻璃上,喉嚨間喘息聲加重。
「再打一針鎮靜劑,安瀾你負責一號的精神疏導,我負責二號。」安德儼然成為了治療室里的掌控者,「別勉強,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記得按下警報鈴。」
病床上方伸出機械手臂,足有50ml的透明藥水被推入哨兵們的血管中,幾分鐘之後,眼圈發紅的哨兵安定了些。
常人使用的醫療藥劑在哨兵身上的藥效會大打折扣,狂躁狀態的哨兵最多能安靜二十分鐘,藥效褪去,躁動會成倍返回。
一旦精神圖景再次損毀,這兩名原本實力強大的哨兵戰士相當於被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再也無力回天。
也就是說,蘭德他們的最佳治療時間只有這二十分鐘。
作為觀摩的學員們跟著精神緊張了起來。
第十五章